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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摩挲了一會手中天之雪留下的面具,然后裝入虛囊。重把自己的面具在臉上戴好,若無其事走回大堂。
大堂之內依舊鴉雀無聲,除了城遙等人之外,誰都未注意一個小姑娘去了又回。
直到座中一人說道:“這流云閑客的琴技,竟能與琴絕先生不相上下,難道、難道就是諸魔黃昏……”
流云天樞,流云閑客,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聯想了。
慕容云裳笑道:“此次確也是琴絕先生的面子,方能邀到諸魔黃昏……”
座中眾人立時大驚,紛紛站起身子,向著方才傳出琴聲的雅軒俯身下拜,“雪尊大駕至此,請容我等拜謁。”
慕容云裳看了看清歡,道:“雪尊他,應是已經離開了吧?……”
清歡見她正面自己,話中有相詢之意,便輕輕點了點頭。
慕容云裳道:“雪尊確實已經離去。”
眾人自然抱憾,然而確也知曉那一位的性子。在流云天舒隱居了三千年的人物,向來不問世事,看來琴絕先生的面子,實在是了不得的大。
相比于眾人的不淡定,城遙與寂流、云逍三人,就要顯得平靜許多。
寧顥說話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你見到諸魔黃昏了?!”
“算見到么?”清歡道,“他戴著面具。”
然后寧顥也挺同情她的,“那你也挺可憐的,這都第二回了,還連個正臉都未見。”
音塵絕回眸看了她們一眼,面具后的眼眸暈染笑意。
接下來“竹”、“匏”、“革”、“木”的演奏,清歡都沒有心思聽了,滿頭滿腦俱是他與她的約定,腦中不斷回旋著他與她說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手勢,每一個動作,他的嘴唇和下巴所表現出來的任何一個表情……
待到“木”音奏完,八音會卻還遠沒有結束。先前演奏,乃是能夠代表八音頂峰的諸位佼佼者,接下來,則是各人之間的隨意交流,演奏也再沒有了明確的八音劃分,常見各種琴瑟和鳴,金石交奏,笙簫同嚶,琴簫相和。箜篌、琵琶、排簫、木鼓……各種各樣先前未曾出現的樂器,也都相繼出來了。
清歡卻坐不住了,與城遙、二哥等人說了一聲,撒腿便奔向玄英區的天雪祠。城遙自然也是想隨了她去,奈何八音會未結束,作為正式的受邀者,又是最小輩,他若此時離去,自然十分無禮。回眸一看,云逍亦已不在。
玄英區內飄著雪,雪花亂舞在她的下巴和頸間,清歡卻一點也覺不到冷。方才的震撼依舊未平,她只想追尋他的腳步,即使追尋不到,那也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就像向日葵朝著太陽,一旦辨清光源,便只能孜孜不舍,這于她,幾乎是再本能不過的舉動。
玄英區內的人本就少,到處是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息。今日白藏區那邊熱鬧,玄英區內的人就更少了,等到了最北端的天雪祠,幾乎已不見幾個人影,只能聽見自己急亂的腳步。通明的燈火映照出她細長的身影,殿堂很長,清歡一口氣奔至神龕,瞬間失望。
眼前的雕像,縱是同樣白衣散發,卻哪有那個人半分的卓然風骨。
方才奔得急了,此時方覺又累又冷,祠內也無旁人,清歡便在蒲團上跪坐,繼續打量眼前神像。然后忽然嚇了一跳,因為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人。
她怔怔地看著他。
白衣,黑發,就連露在面具外的下巴輪廓也有七分相像。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去,將他面具揭下。
然后就徹底的回過神來,是云逍。
心跳沒來由地加速,卻想要別開臉去,將面具還他。
云逍卻拽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那邊扯了一扯,也將她的面具揭了下來。
兩人就這樣半跪半坐蒲團之上,兩相凝望。
云逍忽然伸手,輕輕撫上她的面頰。就在清歡僵硬著脖頸欲避不避之際,他卻只是為她撥開黏在唇邊的一縷發絲,指尖似無意擦過她的唇角。清歡的面頰瞬時如火燃燒。
云逍挪開手指,道:“你可知,他素有三不喜。”
清歡愣了一會,明白過來,他說的“他”,是指天之雪。
“哪三不喜?”她問他。
“一不喜人喚他諸魔黃昏,偏偏世人最愛如此稱呼;二不喜于諸口流傳,偏偏他的事跡早已天下皆知;三不喜眾立廟供奉,也幸而這一點,”云逍道,“在他自己要求之下,三神天司掌控極嚴,所以普天之下只此一處天雪廟宇。”
清歡的震撼卻不在于此,“你……你與他很熟么,你怎么知道這些?”
云逍卻未立即回答,沉默了一會道:“你肯與我說話了?”
清歡語塞,頓時有些窘迫,支吾了會道:“你先回答我上一個問題。”
“是很熟。”云逍道,“但還沒有你與他熟。”
清歡還想再問,云逍卻先一步道:“剩下的問題你別再問我,他想讓你知道時你自會知道,不然我怕他打我。”
清歡無言以對。“我怕他打我”這幾個字由云逍口中說出,其震撼程度幾不亞于她今日見到天之雪。但是不知為何,聽聞云逍坦承與天之雪間“是很熟”以后,她心頭涌上一股淡喜。然后想到那一次她上天樞府時,以及今日,小流、小遙過分淡定的反應。小遙也就罷了,但是小流……清歡忽然想到了天樞府上,那間擺滿了各種小說,貼滿了各樣畫報的房間。那不會就是,不會就是……
沉默又在二人之間流轉了片刻,云逍道:“該你回答。”
他問得實在直接,清歡簡直不知該要如何回答了,糾結了半天決定從根源上入手,他問的既是“你肯與我說話了?”,她干脆便回道:“肯了。”
但云逍卻絲毫未被她震退,繼續不依不撓,“先前為何不肯?”
清歡垂下腦袋,暗地里嘟了嘟嘴。
“不說么?”云逍一把托起她的下巴,欺身上前。
他與她離得如此近,四目相對,各自狼狽。清歡急于掩飾心中慌亂,干咳一聲道:“你與那個馝若,很好啊?”話一出口,立即又意識到不對。這話聽上去,怎么那么像,那么像……吃醋?
就在她心里狼狽萬分,又忐忑萬分的時候,只聽他說道:“我的家鄉,是在西荒與天域交界的地方。”
“嗯?”第一次聞聽少年的過往,清歡的心神立時被抓了過去。抬頭往他面上瞧去,卻見少年的眸光已經柔化成了一片淺灣。
“那里,有最熱的沙,最烈的酒,最豪放的男人,最善良的女人,卻沒有過去和未來。是一個已經被時間沖走的地方。
“我六歲的時候離開那里,就再也沒有回去,也再回不去了。”
“你……很想回去?”清歡道,甚至已經忘記詢問,這件事和馝若有什么關系。
云逍點頭,然后說:“馝若,也來自那個地方。”
清歡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云逍卻沒有再說了。仿佛他已解釋完畢,他之所以與馝若“很好”,只不過是因為,她也來自那個地方。然后清歡的臉又紅了起來,他對她解釋個什么勁呢。
沉默弄得兩人都有點難受,還是云逍先開口,“你若不痛快,我以后再不見她。”
想當然的要點頭,清歡忽然驚醒過來,心內大窘,“不,不用!只是因為……因為昨日!我被她打得有點慘,所以,心里才有些不痛快!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哈哈,哈……”
“自然如此。”云逍看著她,說得一本正經,眸中,卻浸滿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