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被她看得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吳玉仙同志,你有什么事?我著急回家,沒事我先走了。網
說著一點沒遲疑地騎上自行車就要走。她是真惹不起這位,這是全廠有名的……
“小周!你救救我們娘兒幾個吧!”吳玉仙普通一聲就給周小安跪下了。
周小安嘆氣,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位是全廠有名的“吳一跪”,一言不合就下跪,不但她自己跪,還帶著家里孩子跪,誰遇上都頭疼。
周小安想跑也跑不了,人家娘兒五個是圍著她自行車跪下的!
“吳玉仙同志,你有話說話,跪我干嘛呀!快起來!”
可吳玉仙有經驗,他們家四個孩子也有經驗,跪下了輕易是不會起來的。
吳玉仙已經未語淚先流,“小周,你也知道我命苦,我們家老張說走就走了……”
周小安看看周圍,好在今天她去車間回來得晚,廠里沒有那么多人了,要不又得被圍觀!
不過就是這邊人少路偏也肯定有人經過呀!
“吳玉仙同志,你有話說話,再下跪我可走了!哎哎!小孩兒!別把手往車輻條里伸!后面那個別摳車轱轆!小心卡著你!吳玉仙你別哭了!趕緊看好了孩子呀!你別哭了!有事兒說事兒呀倒是!”
周小安簡直要被這娘兒幾個逼瘋了!
吳玉仙跪著也自有一股柔弱可憐的樣子,凄凄楚楚地擦眼淚,“小周,你知道我日子難過,我這是沒辦法了,要不我也不能拉下臉來求人,我這日子真過不下去了……”
周小安要崩潰了,你有話說話跟我這副做派我也欣賞不了啊!
吳玉仙哭哭啼啼一通,狠狠訴了一頓苦,天下就沒比她更慘的了,這才終于說上了正題,“……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家這幾個沒爹的孩子,賣給我幾斤餅干吧。
對你不算啥事兒,對他們可是救命糧啊!”
周小安看著她手里捧著的亂七八糟一捧分票,估計一把加起來也不夠五毛錢,用五毛錢她想買幾斤餅干?周小安都被她整懵了。
“我哪有餅干啊,你要買餅干去商店,找我干什么呀?”
周小安說完才反應過來,她不是要買普通餅干,是要買鋼廠的代食品餅干。
“那我也沒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廠的餅干都是給一線重體力工人的,機關干部一塊都分不著。”
吳玉仙哭得滿臉是淚,也不管周小安說什么,拉起身邊兩個孩子就往地上按,“磕頭!給小周阿姨磕頭!讓她可憐可憐你們!要不你們早晚得餓死!”
周小安看著幾個瘦弱的孩子,已經到了嘴邊的刻薄話怎么都說不出來,“吳玉仙你別難為孩子了!他們這么小懂什么呀!我沒餅干,更不賣餅干,你要是有困難就去找工會,在這兒攔著我能有什么用?”
吳玉仙不管,她就認定了周小安有餅干,“小周,你救救我這幾個孩子。我們嘴嚴,我們肯定啥都不說!你看我今天也沒敢去廠委找你,就在這僻靜地方等你呢,你賣給我點,我肯定不說!”
周小安聽出不對勁兒了,“你怎么就認定我有餅干了?你怎么不跟別人買去?”
不但認定她有,還認定她在賣!這事兒就嚴重了!
吳玉仙不搭茬,就是又哭又求又磕頭,一副周小安要是不答應就死在她面前的架勢。
周小安把自行車一支,咔嚓一聲鎖好,也不管圍著自行車不讓她走的那娘兒五個,拎起小挎包,啪地一下打掉吳玉仙來扯她裙子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娘兒五個在她身后爆出一陣嚎啕大哭,好像她是狠心將他們扔在絕境的冷血大壞蛋一樣!
周小安走出幾十米了,那娘兒幾個還在哭呢!
周小安又走了一段,從旁邊的岔路轉回去,去工會搬救兵去了。
放任他們娘兒幾個在那哭,說不定明天會傳出什么不好的謠言來呢!肯定又是她心硬冷血沒有同情心!
工會劉大姐帶著兩名干事跟周小安一起回來的時候,吳玉仙和幾個孩子還在那圍著自行車哭呢。
劉大姐顯然已經習慣吳玉仙這個做派了,每到月末她都要帶著孩子去工會哭幾鼻子。
“吳玉仙,行了,別哭了!你說你這是怎么回事?你有困難找組織,你攔著人家小周哭什么?還買餅干?人家小周上哪兒整餅干賣給你?你怎么越過越糊涂了呢!”
吳玉仙看到劉大姐,知道只哭不說話這關過不去,抹了一把眼淚委委屈屈地還是跪在地上不起來,“劉大姐,我們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劉大姐皺眉打斷她,“說說你為啥攔住小周買餅干!”
吳玉仙的眼淚噼里啪啦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張著嘴受了重大打擊一般,竟然沒人愿意聽她過得有多不容易!他們娘兒幾個真是沒法兒活了!
不過眼前是收拾她不止一次的劉大姐,吳玉仙只能把委屈都壓下去,“小周管著咱們廠的餅干,她咋能沒有……”
“你說得那是什么話!”劉大姐一聲大喝,把吳玉仙嚇得在地上差點沒跳起來,“什么叫小周管著咱們廠的餅干她就得有餅干?她就能私下賣餅干?你是說她貪污了?”
劉大姐氣得手指頭幾乎要點上吳玉仙的額頭,“你沒憑沒據地就這么誣蔑革命同志,你安得什么心?照你這么說,那管錢的會計家都有錢!人事科的同志家里人都有好工作了?你這是那根筋搭錯了?怎么凈辦這種糊涂事兒!”
吳玉仙被劉大姐好一頓收拾,劉大姐又安撫了周小安幾句,保證明天開會批評吳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