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夫人見了心里發慌。
許夫人緊張地問:“諼兒到底怎樣?”
一個太醫答道:“現在診斷,小姐脈相平穩。”
許夫人在心里思忖了一回,問道:“現在平穩是什么意思,還望太醫明示。”
那個太醫答道:“小姐昨日應病情兇險,不知為何,隔了一夜,竟好了大半,實在太詭異了,不知此后還會不會有突如其來的大變化,故此說現在平穩。”
華太醫道:“在下認為,不管什么原因,病好了就是好了,應不會再有大的波動。”
老夫人、夫人聽他所言方才安下心來,備了厚禮答謝了各位太醫。
燕姨娘一直凝著面容,此時神色總算緩了下來。
許夫人起身道:“媳婦這就去打發了那幾個奇人異士。”
老夫人道:“那幾個人好意而來,媳婦切不可怠慢了人家,江湖俠客,都不把銀錢放在眼里,媳婦也給他們一人備一份厚禮。”
許夫人應諾,走到外宅宴息處,就見那幾個江湖異士正抱頭從里逃竄出來,一群小廝持棍在后吶喊威脅,見了夫人,都住了腳。
夫人吃驚地問:“你們這是在做甚?”
方永華從宴息處走了出來,道:“是我叫他們把這些人趕走的!看這些人窮困潦倒的樣子,哪里是什么江湖異士,分明就是招搖撞騙之貨!”
夫人見夫君面有怒色,低頭侍立,不敢則聲。
方永華見了,于心不忍,收了怒氣道:“咱們諼兒周歲時,因抓周抓到鳳冠,又兼眉心長出一粒朱砂痣來,當時滿長安的謠言,說鳳鳴我方家,要出極貴之人,又說諼兒那粒朱砂痣是安邦之痣,憑證便是從那一年起,大漢與匈奴交戰,匈奴節節敗退,又逢天災,大雪冰雹凍死人畜無數,匈奴徹底傷了元氣,這才不得已臣服我大漢。
這些種種,原本巧合,可哪經得起眾人以訛傳訛,朝堂上的同僚對我虎視耽耽,生怕我父憑女貴,一朝位極人臣。
就連你叔叔平恩侯,也是對我們心存戒備,擔心諼兒與夸兒爭搶太子妃之位。
隔了幾數載,這些謠言才漸漸散去,你們現在又大張曉諭的請奇人異士來為諼兒看病,成何道理!”
許夫人聽了未免心驚,她一個婦道人家哪懂得朝堂兇險,低頭愧疚道:“我聽胡太醫說諼兒很不好,因此心急亂了方寸,竟沒想太多。”
方永華長嘆一聲道:“諼兒病重,我這個做父親的一樣心似油煎,可病急也不能亂投醫,奇人異士都隱居世外,不問紅塵紛擾,能靠一紙懸賞招來的,怎么可能是世外高人?
現我們家只能算是富貴,我身為武將不在邊關而在長安,不過應個虛職,哪有權勢可言?所以要步步為營,處處謹慎,別一事無成,反而成眾矢之地,應養光韜晦,有朝一日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
許夫人聽了連連點頭,派紅梅回老夫人,就說按她老人家交待的送走了那幾尊大佛,自己回到慧蘭苑,命白梅請了衛總管來。
衛總管見了許夫人,倒頭便拜,許夫人一頭霧水,道:“衛總管怎行如此大禮?”
衛總管道:“不瞞夫人,在下一直想把犬子送入西進胡同的鴻鵠學堂里,好讓他有點長進,將來不說光宗耀祖,至少不丟列祖列宗的臉,可總不得入。
前幾日學堂突然派人叫犬子入學,在下愚昧,還以為犬子有過人之處,才會被特招。
昨兒去交學費,人家不收,在下再三追問,學堂里的管事才告訴在下,原來是夫人在背后運作,犬子才得以進了鴻鵠學堂,這也就罷了,夫人竟將學費都包了。
夫人的大恩大德,在下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說罷,又磕了幾個響頭。
白梅忙將他扶起,在下首坐了。
許夫人淡笑著道:“不過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我請你來,是有事相問。”
衛總管抱拳道:“夫人請講。”
許夫人單刀直入:“你昨兒下午見諼兒都說了些什么?”
衛總管爽朗地笑了聲,道:“不過是小孩子家調皮罷了。”便把若諼怎樣捉弄青硯的過程說了一遍,只隱去了琥珀會口技的那段,小姐千叮萬囑不許他說與任何人聽。
末尾道:“在下昨兒下午是去把從青硯身上搜出小姐賞給他做盤纏的銀子給小姐送去而已,誰曾想,小姐與夫人一樣慈悲心腸,叫在下把那些銀子拿去救濟生計艱難的家丁,那幾個得了銀子的家丁對小姐感恩待德自不必說,其他下人也都贊小姐憐貧惜老。”
許夫人聽了,微笑著道:“你們一年到頭為了我們方府盡心盡力,諼兒為你們做點小事也是應該的。”
衛總管見夫人再無他事,遂告辭離去,走到院門口時,遇到了青梅。
青梅見到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衛總管呆了幾瞬,心有所悟,問慧蘭苑的一個小丫鬟:“青梅可常來這里?”
小丫鬟雖覺他問的莫名其妙,可還是老老實實“嗯。”了一聲。
衛總管聞言,抬腳向榮禧堂走去。
青梅進了許夫人的宴息處,鄭重其事地稟道:“小姐剛隨著燕姨娘去了竹猗軒,兩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的,竟比母女還親。”
她因疑心燕倚夢背著她在小姐跟前說了她壞話,所以想借著夫人的手教訓燕倚夢,順便來賣個好兒。
許夫人聽了,早知其意,又見她說的不倫不類,更懶待理她,淡淡道:“你不好好看屋子,跑我這里嚼什么舌根?”
青梅來時興興沖沖,誰知碰了一鼻子灰,滿心氣惱,又不敢顯露出來,只得訕訕的出來了。
紅梅在背后叫住她道:“夫人只叫你注意小姐的行蹤,你卻在挑唆生事,夫人不敢用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著塞了把碎銀給她,“這是你這幾天的酬勞。”
青梅得了銀子,先一喜,等想明白過來,自然喪氣,一個人咕咕噥噥自言自語道:“用人時一副嘴臉,不用人時又一副嘴臉。”正悶悶不樂,忽聽身后有人說道:“喲!這不是諼丫頭跟前的大丫鬟青梅嗎?”
青梅回頭,看見黃夫人正笑盈盈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