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辰聽了猶如萬箭穿心般痛,攔住正要離開的老夫人,跪求道:“求老夫人救救諼妹妹!”
翠玉微怒斥道:“辰公子好不懂事,諼小姐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能救自然會救,現在白頭人送黑頭人,也是無法的事!
再說老夫人折騰了大半夜,已是支持不住,辰公子還不放老夫人回去歇息么!難不成為了諼小姐還要搭上老夫人?”
子辰聞言,只得起身讓路,恭送老夫人離開。
許夫人抹著眼淚道:“我會厚葬諼兒的。”說罷,也走了。
方永華拍拍他的肩沉痛道:“剛你不在的時候,華太醫也來診治過,說你妹妹……沒救了!”
子辰站在原地發呆,直到綠玉叫了他好幾聲,才發現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若諼的兒個丫頭。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若諼的床邊坐下,癡癡地看著她憔悴但仍舊美麗的小臉,不相信她會像一朵未開的花兒一樣凋零。
這時綠玉慌里慌張地跑進來,對子辰道:“琥珀姐姐不見了!”
子辰心不在焉道:“三更半夜的,她能去哪里?肯定是心里難受,到園子里走走,散散心去了。”
綠玉搖頭:“琥珀姐姐常去的地方奴婢都已找過,全不見她的蹤影,奴婢擔心……擔心琥珀姐姐尋短見去了。”
子辰這才抬眸看著她道:“你怎么會這么認為?”
綠玉哭著道:“自小姐得了七日風之后,琥珀姐姐就常跟奴婢說,小姐要是有個好歹,她也不活了。
特別是小姐中毒之后,她又說了幾次,對奴婢幾個也是從未有過的嚴厲,總嫌奴婢幾個服侍小姐不夠用心,甚至急得淌眼抹淚的。
就剛才,老夫人說了不管小姐的話,琥珀姐姐人也傻了,眼也直了,老夫人、夫人走的時候她也不知恭送。
奴婢見她有異,本打算送走夫人和老夫人就回頭勸她,誰知轉眼不見人影。”
子辰聞言,也著慌起來,對綠玉道:“你守著諼妹妹,我去找她。”說罷如閃電般出了門,施展輕功將整個方府幾乎翻了個個兒,都不見琥珀的蹤影,心中焦燥,暗忖:這個糊涂的丫頭該不會跳井了吧!
只覺胸口如巨石壓著一般,那個生命垂危,這個又要尋死覓活,叫他好不焦心!
子辰正不得主意,虎妞不知從哪里跑了出來,縱身跳到他的肩上,伸出一只縮了利爪的前肢,拍了拍他的臉,喵喵叫了兩聲,跳到地上,向前奔去,邊跑邊回頭對子辰喵喵,仿佛在說:“鏟屎工,跟本宮來。”
子辰跟著它一路跑到一處閑置無人的院落,院門虛掩,虎妞嗖地從門縫里躥了進去,在里面叫得越發急迫。
子辰趕緊推開門,就見一間屋子里燈光半明不滅、影影綽綽的,當即疾跑過去,一腳踢開房門,驀然看見琥珀懸在一條汗巾上,忙仍出一只飛鏢,只聽刺啦一聲,汗巾斷裂,琥珀落了下來。
子辰箭步過去,將她抱住,用力掐她的人中,過了片刻,琥珀睜眼,見是子辰,立刻從他懷里彈開,又羞又愧,哭了起來。
子辰有些焦頭爛額,既記掛著若諼,又不知該如何勸慰琥珀,問道:“你為何一定要尋短見?”
琥珀哭得更加厲害:“小姐現如今搞成這樣,全是奴婢的錯!”
子辰訝異,蹙眉靜靜地看著她。
琥珀泣不成聲道:“那日要不是奴婢私自出去,小姐就不會少人照顧,染了傷風,讓凝煙那個賤人有機可乘,借旺財的手把毒藥下在藥里面。
若奴婢取藥的時候謹慎些,旺財也不會那么輕易得逞——奴婢當時叫他重新抓藥,他卻先用抹布抹桌子,奴婢當時就覺得怪怪的,可并未深想,如果當時再想一想,小姐她就能躲過這一劫了!”
子辰虛空地盯著某處,神情黯然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也別把責任全攬到自己頭上,再說諼妹妹一定不希望你做傻事。”
他扭頭注視著琥珀,認真道:“我現在全副精力全在妹妹身上,盼著你能協助我。”
琥珀聽了,慚愧地低下了頭,她知道,他隱含的意思是:在這緊要關頭,別給我添亂。
過了中秋,秋意漸濃,寅時的時候,突然刮起大風來,枯黃的樹葉漫天飛舞。
方永華起床,推開窗戶,有些刺骨的秋風迎面撲來,饒是他筋骨強健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許夫人把一件小毛鶴氅披在他身上,輕言細語道:“大清早的,天還沒亮,老爺就站在風口上,也不怕吹病了上不了朝?”
方永華抬頭看了看暗沉沉的天空,憂慮道:“不知諼兒怎樣了?”
一時夫妻兩個都沉默無語。
許夫人垂眸道:“怪只怪我福薄,養不住她。”
方永華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自古窮通皆有定數,豈是你我能強求的?”
許夫人侍候他穿好朝服,又親自下廚做了碗水餃奉上,賢淑道:“今兒風大,吃熱乎些出門就不會太冷,老爺喜辣,我也在碗里多多的放了辣椒粉。”
方永華滿意地點了點頭,可只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若諼的生死如巨石一樣壓在心頭,連呼吸都不順暢,披了鶴氅準備出門。
許夫人命紅梅拿了件灰鼠里子絳紅色小毛斗蓬給她披上,道:“我送送老爺。”
方永華體貼道:“外面風大,你就別送了,時辰還早,你再睡個回籠覺吧。”
許夫人笑著道:“我在家左不過吃了睡,睡了玩兒,老爺擔心我做什么,倒是老爺,每日公事纏身,在朝堂又要步步謹慎,勞心勞力的才更要保重……況我現在擔心諼兒,哪里睡的著。”
方永華臉上一黯,呆立了半晌,自己推開了門走了出去。
門外早有幾個小廝候著,手里都提著盞燈籠,有一個手里還拿著把傘,稟道:“大老爺,下雨了呢。”
方永華把手伸到廊外,果然有點點冰冷的雨滴滴在他手上,雨不大,天又未亮,因此肉眼看不見。
紅梅見狀,也忙進去拿了把傘。
夫妻二人在慧蘭苑門口分手,許夫人將斗蓬裹得緊緊的,猶覺冷風直往衣服里鉆。
行沒多遠,許夫人回頭去望,方永華走遠了,連燈籠都看不見,于是對紅梅道:“咱們還是家去,冷不丁從熱被窩里出來,被這冷風一浸,實在是受不了。”說罷,連打了幾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