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錦

第二百六十三章 無障

轉眼已是深秋,樹不再青,黃葉落滿樹根,想要掩蓋什么,可偏偏有風襲來,黃葉便如無根的浮萍,隨風飄走,一轉眼,就落在了院中人的肩膀之上。

院中人沒有顧它,徑自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轉向進屋,行走的過程中,黃葉早已不知去向。

現下午時剛過,青天白日亮堂的很,可是屋子內,卻像是隔了厚厚的一層屏障,昏暗的很。

他熟門熟路的走進去,一直走到內室,靠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的女子身邊,低低的喚了一聲“阿姐。”

蘇拂將視線收回,回過神應了一聲,“阿昭,怎么了?”

蘇昭的眸色復雜,想說些什么,又停了口,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從咱們回到江寧,阿姐你便不曾出了這院子,今日還算暖和,要不要出來走走?”

他說的緩慢,心中還十分忐忑,畢竟他的意見已經被拒絕了多次。

蘇拂聽了,又回轉過頭,看向窗子那里,透過窗子,她能看清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這景致實是非常熟悉的,因為這正是她從楊存手中買來的那座兩進兩出的宅子。

那時在潭州城,中箭之后的事情她不大清楚,只知道她醒來的時候,還是在潭州城蘇昭的府邸中她所住的那間廂房之中。

她醒過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蘇昭。

蘇昭說,楚國已是武平節度使的天下,而紀韞雖依她所言保下了他,但武平節度使也發了話,只要她醒過來,將養兩日,他們就必須離開潭州。

因此,她醒來不過五日,他們便啟程來了江寧,因為蘇昭跟著她一起過來了,她僅僅派人給蘇瑁打了招呼,就帶著蘇昭來了這座兩進的院子。

如今,他們在這院子里已經待足了三個月。

可是自她醒來,她沒有見過紀韞一眼。

紀韞不是沒來過,自她回到江寧之后,紀韞幾乎隔個兩三日就過來一趟,可每次都是使人將蘇昭叫到宅外去,問上一兩句罷了。

蘇昭雖未同她說起過,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她依稀記得她那一日中間,紀韞紅了眼的模樣,可現下,卻覺得那是一場錯覺,她依舊摸不透紀韞心中所想。

想到這里,又被一抹濃濃的壓抑照攏。

她的目光移向自己幾近透明的手指之上,才默然的點點頭。

蘇昭見她應了,才松了一口氣,轉身就去吩咐紅纓進來,服侍她收拾妥當,他便轉身出去了。

也就一刻鐘的功夫,她和紅纓便走了出來。

說是出來走走,自然沒有雇馬車,她和蘇昭在前,紅纓和十三守在他們身后,四人出了宅子就隨處走了走。

江寧城的市井還如昔日一般繁華,只是她的心境卻再不如從前。

有些事情,千躲萬躲,千防萬防,可只要有一絲機會,它就能越過重重障礙,跑到你的心上,譬如一個“情”字。

沒有覺察間,卻不知何時,早已情根深種。

她下意識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好像感覺不到跳動一般,心如死灰。

她正想著,蘇昭碰了碰她的手臂。

“阿姐。”

她回過神,順著蘇昭的目光看去,距她不過一丈的距離,正站著她方才想到的人。

她怔了怔,不作言語。

紀韞緩緩走過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還好,面上凝重的表情稍微松了松,才低聲道,“最近可還好?”

她抬起頭,看著他那雙如墨的眸子,復又低下頭,“還好。”

紀韞點點頭,兩相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她先開了口,“若是燕王殿下無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不等紀韞再開口,便徑直從他身邊越了過去。

紀韞的表情有如碎裂一般,只是僅這一瞬,他開口叫住了她,“阿拂。”

她回過頭,低聲道,“燕王殿下還有何吩咐?”

紀韞頓了頓,只道,“你可能原諒我?”

她深呼吸,才以平靜姿態回了一句,“殿下征戰楚國,是殿下作為唐國人的義務,我又有什么立場覺得殿下做的不對,又談何原不原諒一說?”

她離開了。

留紀韞一人站在原地,眼睜睜瞧著她消失。

“阿姐,他……”他們走遠了,蘇昭才想著問上一句。

蘇拂停了腳步,抬頭看著蘇昭,“阿昭,別說了。”

她知道蘇昭想說什么,紀韞對她的好,蘇昭怕是都看在眼里,不忍心讓她就這么蹉跎下去,才會開口。

可她現下還是不想再提這問題。

他們本意是在市井中多走走,但中間見過紀韞,她也就沒了心情,索性就帶著蘇昭回去了。

她從潭州城回來已有三個月,蘇瑁還是派人過來接她了,為了表示誠意,還專門在蘇宅打掃了一方院子給蘇昭住。

她本意是不愿回去的,但董嫣帶著小蘇安過來纏著她,她推卻不過便也回去了。

雖然蘇瑁有自己的算盤在,但并不妨礙蘇瑁會做到一個大伯的責任,也是因為蘇瑁對她還算好,她也就回了蘇氏。

等她回到了蘇氏之后,蘇瑁卻意外的從族里分了幾個鋪子給她,說是二房的產業,就應該她握在手中。

她沒有推辭,心安理得的接了過來。

生意之事比以前繁忙許多,她便沒有心思再去想些有的沒的。

時間很快,冬去春來,春去秋來,又過了兩年。

這兩年之中,關乎紀韞的消息,她也聽說,無非是又如何立了戰功等等。

只是作為市井中百姓的談資,最關系的還是紀韞的終身大事。

惜柔郡主等不來紀韞,索性依著盛寵,嫁了旁的人,官宦人家的小娘子再怎么喜歡紀韞也從不得他正眼相看,因此燕王妃的位子就此懸置了下來。

這日,她站在院外修剪花草,紅纓從外面過來,拿了一個信封遞給她。

她拿過來,只看了一眼,便認出來信封上是紀韞的筆跡,至于是誰給紅纓的,她也清楚,是四喜。

不消說,四喜這護衛別看愣頭愣腦的,倒也是同紅纓不打不相識,誤打誤撞的便得了紅纓的芳心。

不過送個信的事情,她倒也默許了。

她拆開信封,坐在一旁,抽出里面的宣紙,這宣紙大大的一張,上面只有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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