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轉

第二百九十四章 指責

姜夫人看見兒子被人指責說不孝,囁嚅著想要分辯,被女兒一把摁住:“母親,哥哥嫂嫂自有打算,您只管坐著便是。”

姜夫人急道:“太夫人這樣說,是要壞你哥哥的名聲哇!這么多親戚在,萬一坐實了,那可怎么好!”

裴璇夜死死地拉著母親的衣袖,低聲道:“太夫人想要做什么,咱們尚不清楚。若是貿貿然替哥哥分辯,哪一句言辭不妥被人抓住,豈不是給哥哥添亂?”

姜夫人也知自己笨嘴拙舌,在太夫人面前向來只有聽訓斥的份兒。她嘴角翕合,終究還是聽了女兒的勸導,只安靜地坐著。

此時裴敏中站在正中,向太夫人笑道:“您生病之初,我母親和璇夜有無帶著鋪蓋去您榻前侍奉?公主可曾在正房幫忙煎藥待客?母親之所以未敢久留,不過是見您時時辱罵,怕您氣大傷了身子。公主在外間侍奉,可從未有過懈怠,還請祖母明鑒。”

太夫人冷笑一聲,說道:“生病之人,虛火旺盛,脾氣大些也是尋常。我竟不知你母親何時這樣嬌貴起來,連生病的婆婆說上兩句就受不住!又或者根本沒把我當正經婆婆看待,也未可知!”

姜夫人聽扯到自己身上,慌忙站起來說道:“是兒媳一時煳涂,太夫人莫要責怪九郎,責罰兒媳便是!”

說完,她便跪在地上,心中懊悔不已。早知今日會有這么一出,她當時就該拼著臉面不要,賴也要賴在太夫人的正房里。

裴敏中走過去攙扶母親起來,姜夫人偏偏不肯,只差哀求他讓自己跪著贖罪了。

兩人正僵持著,太夫人又發話了:“說完了你母親,咱們就再說說旁人。論理,公主嫁到咱們家是來享福的,沒有叫她這樣尊貴的人侍奉湯藥的道理。可從當年的奉祀公算起,咱們家娶進門的公主也有三四個,沒有誰是在太婆婆面前拿大、擺規矩的!九郎,這是你教妻不嚴!”

宣惠聽見這話,剛要笑著開口,被太夫人搶在了前頭:“公主,你別不服氣!說起來,你比沐兒媳婦早了小半年進門,可攏共去我那里請安的回數還沒沐兒媳婦一半兒多!更別說我生病時,沐兒媳婦一直在榻前打地鋪,日夜伺候著。說不得我這病就是她和沐兒的孝心驚動了佛祖,才叫我趕快好了起來!”

宣惠有些無奈,眼前這個老太太連這么酸的話都說得出來。豈不知這會兒說得越肉麻,越是給裴沐抬莊,等會兒的場面就越是難堪。自己辯駁了,倒還給太夫人留下幾分余地,偏偏她還不讓說話。

此時女眷里,有個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太夫人,侄孫女有幾件事情不大明白,還想請教請教。”

眾人轉頭看過去,發現是坐在五太太身旁的裴雙汐。

五太太此時正拼命地拉她坐下,裴雙汐撥開母親拽著袖子的手,笑道:“太夫人,您生病時,我跟著祖母也去看過您七八回。回回都看見十一嫂坐在西次間,正跟十一哥說笑。六嬸嬸雖然沒在您里間打地鋪,可每次我去,都見著她在您跟前端茶倒水,拿東拿西。更不用說公主嫂嫂,每次都在外間,又是看著丫頭煎藥,又是招待客人,既侍奉您,又全了咱們家的禮數,這還不算孝順么?”

太夫人怒氣沖沖地在人群里掃視,找不著五老爺,只好轉頭瞪著三老太太說道:“你看你教出來的好孫女!這里有她說話的地方么?”

三老太太急忙斥責裴雙汐,人群里也嗡嗡地指責她。

裴雙汐撇了撇嘴,說道:“我自然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可事有不平,說句公道話,也該當是君子所為吧?”

“你算哪門子的君子!一個臭未干的臭丫頭,凈跟你哥哥學了一肚子的迂腐之氣!”三老爺見五老爺不出聲,只好自己頂上。

裴雙汐瞥了一眼三老爺,說道:“要想說話叫人信服,還得自己坐得直行得正!”說完,她便坐了下去。

被裴雙汐這么一打岔,太夫人腦袋也有些亂。她端起茶盅,深深地吸了幾口茶香,又喝了兩口定神,正欲開口,卻見從側門熘進來一個行色匆匆的小廝。

太夫人沒有在意,開口說道:“就算是姜氏和公主都有理,可九郎之前的所作所為卻叫人齒冷……”

她話未說完,便看見三老爺起身往外疾走。她連忙叫住:“老三,我還有話要說,你這是要去哪里?”

三老爺轉過身來,急急地說道:“方才下人說鋪子里出了極要緊的事,我得去看看!”

他竟是沒等太夫人答話,一說完便又要走。

太夫人把他看做是今日的強援,怎么肯這樣輕易放他走。她提高聲音道:“我今日要說的話十分要緊,你那個鋪子才值幾個錢?大不了少了多少,老婆子一并賠給你罷了!”

三老爺竟像是沒聽見一般,沒有答話,一直走到門口,被兩旁的護衛攔了下來。

“太夫人有話要說,還請三老爺留步。”

“滾開!”三老爺勃然大怒,破口大罵起來。他見兩個護衛沒有挪動的意思,伸腿便要踹。

裴敏中走到他身旁笑道:“既然祖母相留,三伯父還是再坐一會兒的好。如此這般鬧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存心要落祖母的面子呢!”

說完,他便用手緊緊地鉗著三老爺的手臂,使出了八成力把他拽回座椅。

“是不是你?”三老爺發現裴敏中力大無比,他根本反抗不得,便怒目而視地問道。

“是不是我什么?”裴敏中溫潤地笑道。

“明知故問!”三老爺怒道。

“若我是你,既然已經被人拿到了把柄,就不會再這樣囂張。在沒有實力的情況下激怒對手,絕非智者所為。”

“當然了,”裴敏中笑著低聲道,“若三伯父能開口相幫,或許我能看著咱們都是姓裴的份兒上,留了你這條性命,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