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矯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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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學士,”鄭和將楊士奇扶了起來道:“皇上無事,你不要哭了。”
“皇上、皇上,”楊士奇巨震:“您沒事?”
“小聲一些,皇上已經醒來的消息,還沒有別人知道。”鄭和比劃了一個低聲的手勢,然后退到門口,警惕地注視著外面的一切。
“外頭怎么樣了?”皇帝神情還是很差,說一句話喘了幾口氣。
楊士奇趕緊收斂心神,將錦衣衛大肆誅戮的情況以及自己派人把太孫攔在涿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趙王很快就會知道太孫沒有去山西,陛下的印璽在趙王手中,屆時……”
“是朕給老三的。”皇帝冷冷道。
“啊?”楊士奇一怔。
“虎符和印璽,他總要得到一個,才不至于狗急跳墻把他老子殺了。”皇帝眼中射出利箭一樣的光:“你說是嗎?”
楊士奇道:“趙王沒有找到虎符,在宮掖之中大肆抄撿,說是有人鎮魘陛下。”
他說著不由自主心虛了一下,因為這鎮魘的結果是郭敬把張貴妃給禁足了,但楊士奇覺得如果不這么做,趙王篡位的步伐可就大大加快了。
“你做的很好,”皇帝似乎知道他做的一切:“張氏婦道人家,被蒙蔽了也不自知,朕不是跟她追究的時候——”
“皇上既然無事,”楊士奇只感覺全身的毛孔都舒坦了:“重掌乾坤,真是社稷之幸。還請皇上早日收拾殘局,如果再由趙王折騰下去,恐怕人心不穩,天下傾危。”
“朕昏迷這幾天,魑魅魍魎都蹦出來了,合演了一出好戲,”皇帝冷笑一聲道:“朕還沒有看夠呢。”
楊士奇聽這意思,似乎皇上還要繼續裝昏,也許皇上并不肯相信趙王會真的弒君弒父,他想看趙王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皇帝看到楊士奇默不作聲,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然而皇帝并不是在等待趙王的終極大招,皇帝在等待一個宿敵的到來。
“你把朕的寶劍摘下來。”皇帝示意楊士奇將墻上懸掛著的天子劍取下來,低聲道:“打開它……”
楊士奇捧著劍,心中砰砰直跳,他意識到了這寶劍里有東西,而且就是他猜測的那樣東西——但他端詳了半晌,卻不知道從何打開。
“劍柄上有一個凸起的地方,在你握劍的虎口處,”皇帝道:“摁下之后把劍柄與劍身反向扭轉兩圈,再正著轉一圈。”
“是。”楊士奇依言,將寶劍正反扭轉了幾下,一用力將劍柄拔了下來!就在劍柄掉落的一瞬間,一樣黃澄澄東西從劍身中墜下,楊士奇眼疾手快接住了,定睛一看,果然是號令千軍萬馬的虎符!
“這東西一共有二十一枚,”皇帝看著汗流浹背的楊士奇道:“二十枚陰面虎符,在京衛十七衛以及三大營指揮的手里,一枚陽面虎符,就是朕調兵遣將之符。”
“陛下,陛下,臣——”楊士奇愈發惶恐,不知道皇帝為什么會把虎符交給他。
“不是朕不信郭敬,”皇帝道:“但他不能持虎符……”
皇帝的謀算是正確的,郭敬的確忠心耿耿,但郭敬已經負責了他的護衛,若是再將虎符交給他,那郭敬就成了比趙王更具有篡位實力的人了,在這么大的誘惑面前,忠誠算什么?誰能保證郭敬永遠不生異心?
皇帝一路從靖難開始,他就發現武將的忠誠度,根本比不上文官。除了平安、鐵鉉幾個硬骨頭,皇帝擊敗的南軍將領,幾乎都降了,而遇到的文官,舍生取義,一個個寧死也不肯與他合作。這種以前讓皇帝無比痛恨的品質,現在成了他追思的東西。
“拿著虎符,去找太孫。”皇帝道:“朕相信你,一定能完成朕的囑托。”
“皇上,”楊士奇來不及表達感激之情,他道:“趙王控制了東廠,他的人就在大殿之外,臣進出都要從上到下搜身,臣只恐虎符無處隱藏。”
鄭和看到門外窺伺的人頻頻張望,知道時間差不多了,要是楊士奇再待下去,外面的人就要懷疑了:“楊學士,你快想想辦法。”
楊士奇將虎符重新裝填進了寶劍之中,懸掛在了墻上:“臣一定會想辦法,將寶劍帶出宮去。”
這就是三天前的一幕,楊士奇苦思冥想,最后終于在趙王眼皮底下將寶劍帶到了太孫的身邊。
“虎符在哪兒?”太孫渾身顫抖,失聲追問。
楊士奇緊緊握住刀柄,左旋右轉,刀身落在地上,深深插入泥土中,他舉起那樣東西:“兵甲之符,右在皇帝,左在京軍!”
這右半邊符,乃是一只昂首作行走狀的金虎,一時之間,所有人屏息凝神戰栗不已,看著楊士奇將這東西交在了太孫手上。
“這就是、虎符?”太孫臉色都脹紅了,激動地難以抑制。不怪他如此激動,他從小長到現在,這是第一次看到皇帝的虎符,他雖然在英國公、成國公那里看到他們的虎符,但屬于皇帝的虎符,卻從沒有讓他瞧見過。
“皇上讓臣把虎符帶出宮,交給殿下。”楊士奇看著太孫迷醉的眼神,高聲道:“殿下可持此號令京軍,事機所在,間不容發!”
太孫一下子清醒過來,他看著帳中之人,豪氣頓生:“皇爺爺把虎符交給我,是要我撥亂反正,平定趙王之亂!我要帶著虎符去三大營,解救皇爺爺!”
此時的中都鳳陽,張和高熾已經躲過了第二波的刺殺了。
數十個武功高強的刺客,與祖陵駐軍殺得尸橫遍野,最后檢查尸體的時候,卻又什么沒有發現。
“檢查一下他們的腳底。”張道。
尸體腳底,有一朵刺上去的蓮花——這是白蓮教的人,卻又不是普通的白蓮教。
“蓮臺省,”張想起了這個機構:“這是白蓮教最核心的機關,一直除不盡白蓮教,就是因為蓮臺省這個核心未被傷及。現在他們終于走到臺前來了,看來北京情勢已經是萬分兇險了。”
張和高熾馬不停蹄北上,在經過南京的時候,張回到皇宮里,從坤寧宮匾額后面取下一個盒子,盒子里面裝的是當年徐皇后留給她的東西。
“平江伯,”高熾見到前來迎接他的陳瑄:“辛苦你了。”
他們北上定然會遭到更多刺客的攔截,這刺客除了蓮臺省,恐怕還有趙王高燧的人,高熾和張身邊只有一百三十多人隨侍,關鍵時刻是陳瑄帶著水師來接他們,坐上大船一路入海,走海路從天津港登岸。
朱瞻基和楊士奇裝扮成乞丐,混在人群中,然而卻發現北平九門只有一門可以通行,而且門上守備森嚴,只進不出。而且進去的人似乎都有什么憑證,普通的百姓不允許進去。
“他們到底放了什么人進去?”朱瞻基越發緊張道。
楊士奇目力、耳力都超群,他雖然只是看到為首的人比劃了幾個動作,卻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這是白蓮教的人!他們用的是白蓮教的暗語!”
楊士奇和朱瞻基經過城門的時候,楊士奇就伸出食指和中指,指尖向上,劃了一個弧,沒想到卻引來了守門之人的懷疑:“這人不對!”
楊士奇大驚,只見剛才通過的幾十個人也都回過來把他們圍住了:“你是誰?為什么要混入城里?”
楊士奇冷汗直流:“我們和你們一處來的,你們從哪兒來,我們就從那兒來。”
“放屁!”前面一個裝成乞丐模樣的人就罵道:“爺爺從軍營里來!還愣著干什么,快把這兩個白蓮教妖人抓起來!今天收獲不小,抓了二十四個了!”
楊士奇一聽不對,再仔細一看這人,“你不是陽武侯的手下馬麟嗎?”
馬麟被認了出來,嘴里嚷嚷道:“你還認得爺爺我!你——楊學士?你啥時候成了白蓮教?”
“放屁!”楊士奇也忍不住罵了一句:“這餿主意是誰想出來的,你家侯爺差一點誤了大事!”
原來陽武侯薛祿守著城門,他膽大心細,早就發覺了不對,這些日子把家將調出來,讓他們扮作乞丐,然后裝模作樣在城門那里似是而非地比劃,守門之人就把他們放進去,若是有人跟他們一樣比劃,而且比劃地和白蓮教手語一模一樣,當場就被抓起來,這幾天已經抓了一百來個了,全都被薛祿審過,都是各地奔赴京師的白蓮教教徒無疑。
馬麟是個五品的武官,當初和楊士奇有過幾次照面,楊士奇看在陽武侯的面子上,給他行過一次方便。
“你家侯爺在哪兒?”朱瞻基忍不住問道。
“太孫、太孫殿下!”馬麟不敢遲疑,急忙道:“我家侯爺……”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又一隊兵馬過來,為首的那個朱瞻基定睛一看,不由得喜上眉梢:“大姑父!”
被朱瞻基喚作大姑父的人,就是永安公主的駙馬,廣平侯袁容了。而袁容看到了他,也是大吃一驚:“太孫?你怎么在這兒?”
“大姑父,你人在這太好了,”朱瞻基歡喜道:“皇爺爺命我火速調兵馬至皇宮勤王!你快跟我去解救皇爺爺!”
“皇上有旨意?”袁容一聽神色一變。
“皇上口諭,”楊士奇道:“有寶劍為證。”
“口諭?”袁容質疑道:“皇上剛剛下了旨,說太孫殿下未奉詔旨、擅自率兵來京,意圖造反,怎么解釋?”
“那是趙王矯詔!”朱瞻基急道。
“你說趙王矯詔?”袁容就冷冷道:“你怎么證明你不是矯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