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

第二百一十六章 清醒

第二百一十六章清醒

作者:驚年渡分類:

“郭指揮去,只怕太孫不肯相信,”鄭和道:“我看應該再同去一人。”

“你想讓誰去?”趙王瞇起了眼睛。

“內閣的楊士奇,”鄭和道:“他是太孫的師傅,他的話,太孫還是聽的。讓他把事情好好說清楚,讓太孫打消疑慮。”

不一會兒楊士奇過來,一聽這事兒就蹙起眉頭:“太孫如此莽撞,一意孤行,我只怕他不肯聽我的。”

“一個兩個的,都說太孫不聽勸,”趙王怒道:“不聽勸怎么辦,由著他來攻北平?”

趙王一想到京城有四十萬兵馬,卻一個都指揮不了,由著太孫帶著一萬多人圍攻過來,自然憤怒異常。要是虎符在他手中,他不僅可以名正言順宣判他反叛,調兵去鎮壓,甚至逼宮都是可以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士奇道:“殿下,我總要有說服太孫的東西。請殿下賜給我一樣信物,最好是陛下隨身攜帶的東西。”

趙王眼珠一轉,不由得冷笑了數聲。

楊士奇果然聰明,他要皇上隨身攜帶,能證明皇帝說話管用的東西,那就只有私印了。到時候私印被楊士奇帶到太孫身邊,太孫便可憑此宣稱,皇帝下了密旨給他,讓他調兵平叛!

“你要信物?”趙王道:“只要是皇上隨身帶的東西就可以嗎?”

“總要能取信于人,”楊士奇道:“總也不能是扇子、荷包這樣的東西。”

趙王邪笑了一下,指著大殿墻壁上懸掛著的天子劍,道:“楊學士,你看那寶劍如何?那可是我父皇平日佩戴,不離身的東西,足以讓太孫相信了吧。”

楊士奇果然一怔,臉上神色飛速變幻了一下,最后低下頭道:“請殿下換一樣東西,天子劍……恐怕是別有寓意。”

天子劍這東西的確是別有寓意,如果皇帝要賜死大臣,就將此劍送過去,知道意思的大臣一般都會自盡了。

“確實如此,”鄭和也皺了眉頭道:“換一樣東西吧。”

“我看這天子劍就很好,”趙王哈哈一笑,從墻上摘下劍來,甚至舞了一個漂亮的劍花:“接住了!”

楊士奇借住趙王拋過來的寶劍,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半跪在了地上。而看到他這樣的鄭和,神色忽然一變。

“楊學士,”趙王瞇起了眼睛:“你怎么了?”

“臣沒有想到,”楊士奇拍了拍灰塵站起來,搖頭道:“這寶劍竟有如此重量,臣……文弱書生,差一點不堪重負。”

天子劍的確重量非凡,讓楊士奇這樣整日和書本案牘打交道的文臣發出了感嘆。趙王忍不住大笑起來:“百無一用是書生!”

郭敬和楊士奇飛身上馬,一路出城向西,不多時就抵達房山,隔著一座山見到了太孫的幼軍。

“快去稟告太孫,”郭敬道:“龍驤衛指揮郭敬要見他!”

不一會兒郭敬的親衛回來:“太孫不肯見你,說你如今是趙王的人,與趙王同流合污了!”

“太孫真是……”郭敬又氣又怒:“糊涂啊!”

只見山對面甚至列好了隊形,下一秒就要兩軍交戰——楊士奇好不容易喘了口氣,見此不由得再次爬上馬背,親自去陣前喊道:“太孫殿下,楊士奇前來傳旨!”

“楊士奇?”太孫遙遙看到了來人,怔了一下:“他怎么來了?”

“殿下,”將領叫囂道:“都是趙王派來的人,他們在拖延時間,進攻吧!”

“且慢,”朱瞻基看到楊士奇揮舞著一樣東西,瞇著眼睛辨認道:“他拿著皇爺爺的天子劍!”

“現在皇上的詔書都是趙王偽造的,”將領道:“趙王控制了宮掖,什么都能拿得到!”

“讓他一個人來見我。”朱瞻基道。

楊士奇被帶到太孫帳前,幼軍要取下他的劍,卻見他死死抱著劍不放:“你要拿走寶劍,先殺了我!”

“楊學士,”朱瞻基不由得道:“你從何而來?你跟那郭敬一樣,深受我皇爺爺重恩,卻背叛了他,另攀高枝!”

“殿下糊涂,”楊士奇道:“趙王在京畿雖然掀起滔天巨浪,但三大營巋然不動,趙王無兵可調,造反不成——反倒是你,無詔帶兵威逼京城,已有造反之實!”

“我是為了解救皇爺爺,”朱瞻基跳了起來:“他被趙王幽禁了!趙王挾天子,難道你們不知道,還任他挾制嗎?”

楊士奇道:“我們自然不會任他挾制。但殿下更不應該頭腦不清,胡亂判斷,私自帶兵入京,到時候真正坐實了造反的罪名,即算是皇上醒來了,也包庇不得!”

“我皇爺爺醒來了?”朱瞻基一驚。

“誰說皇上昏迷不醒?”楊士奇反問道。

不光是朱瞻基,聽到這句話的所有人都有如被雷霆震過一般:“可是皇上既然醒來,為什么不阻止趙王?”

楊士奇在看到皇帝清醒的那一刻,也是如此的想法,但他知道皇帝既然不曾被趙王控制,那趙王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跳梁小丑,自以為是的表演罷了!不管他趙王拉攏了多少勛貴,只要這些人知道皇帝清醒著,那一定是拼死也要跟趙王撇清關系。

皇帝的清醒對楊士奇也是一次巨震,之前他一直憂危不已,以為碰到了他仕宦生涯中最大的危機,流芳百世力挽狂瀾還是算不及人被打落塵埃,這是艱難的選擇和籌謀——直到他再一次求見皇上,而鄭和領他進去,這正是三天前的一幕。

“皇上……”楊士奇看到了滿頭白發、病態枯槁的皇帝,一下子悲痛不已:“臣無能啊……”

“鄭和,”楊士奇伏地痛哭的時候,卻聽見頭上一道嘶啞的聲音:“扶他起來。”

楊士奇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對上了皇帝威嚴而又疲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