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王宮內,是一片混亂之景,媯躍高高坐在王座上,說著要卸掉媯林和媯杵臼的兵符,媯躍甩袖離開。瞬息萬變,宮中已經換上了一片驕奢,媯躍擁著妖姬,日日笙歌。媯杵臼終于揭竿而起,兵刃交接。血色蔓延中媯林登基,媯杵臼在王座之下仰頭看著王座,似乎看到自己的漫漫無期,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他仰視的日子,太久了。耳邊還彌漫著陳魯夫人的惡毒哭訴,媯杵臼長劍直入,斬殺媯林于劍下……媯林臨死前,最后一聲弟弟叫的溫情又凄厲……
穆姒邁開腳步,踏進永安殿,她的手里端著一盞杏仁茶。媯忤臼坐在幾案之后,幾案上文書散亂地堆作一團,他本人單手支著頭打盹。穆姒放慢腳步,把杏仁茶放在幾案上,自己站在旁邊,執起團扇,慢慢給媯忤臼扇風。
媯杵臼突然手臂一滑,腦袋一歪,整個人打了個激靈,從夢里驚醒。穆姒見狀,連忙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君上,您怎么了?”
媯忤臼的臉色發白,似乎還沒從夢里醒過來,喘著氣,“媯林和媯躍,孤又見到他們了……他們終究是不愿意我安寧的。”
當年陳恒公三子因著一場政變,將被叔父趕下了王位。三人相約,兄弟相互扶持,按長幼次序,每人坐十年的王上。這看似君子的協定,卻最終毀在了媯杵臼身上。二十年太久了,他等不到,他不想再仰視,想要這個位置!想要得到權力!
欲望一旦升起,在心中扎了根,就難以拔除。兄弟算什么?感情算什么?那些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只有權力,權力才是最重要的!
要得到權力,注定要斬滅不舍,斬滅溫情,用血鋪就通往權力的道理。媯杵臼是個胸有謀略的人,所以他步步為營,終究有一天,將自己送上了那夢寐以求的位置。可是,終究他逃不出自己的夢魘,
媯杵臼調整情緒很快,這個夢并沒能讓他失神多久,而很快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夫人,你說是不是該將鳳媯接回皇宮來住,她畢竟是媯林遺女,陳國的女公子。當日媯林托孤與公子完,如今這幾年,完與齊國日漸較好,若是鳳媯總是養在宛丘,會不會……影響到孤?。
穆姒好看的眉頭緊緊的擰在一起,她當然知道媯忤臼根本不想接回鳳媯,鳳媯降世的異景曾有國師預言,會有亡國興國之力。雖然當年媯杵臼借著這樁事,篡改預言,釀了一場陰謀,埋下了后來篡位的果。可是這些年來,媯杵臼始終對鳳媯心有戒備,若是真如國師所言,那若有一天鳳媯知曉了當年的宮變,那對媯杵臼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穆姒看著媯忤臼溫言,“鳳媯這個丫頭,我也想疼她,只是她實在心思復雜。當日瑛媯嫁周王時,天下都是慶賀的。只有她日日垂淚,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是害的瑛媯鬧著要退婚。如今,她雖然在宛丘,卻哄得萱媯對她死心踏地,妾怎么說都不行,上次萱姒偷溜去找鳳媯,回來還鬧著要我秉正后宮,將鳳媯接回王宮來住,給她女公子的俸祿與侍婢。”看了一眼媯忤臼,穆姒又道,“王上顧及血脈,但鳳媯出生即為不詳,國師說她貽害無窮,不知道會給陳國帶來多大的災禍,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陳國百姓想想啊。”
媯忤臼擺擺手,“鳳媯一事日后再提。過兩日蔡侯生辰擺宴,孤已著御寇出使,你也幫襯著選一些好的禮,送去萬萬不能失了體面。”
“近年來,蔡國與強齊交好,興農重商,國力日興。蔡侯又是年紀輕輕,這樣的邦交,我們總是得多有一些。我理會了,自然會用心擬一份禮單出來……不過。”
媯忤臼開口,“不要吞吞吐吐,直說。”
穆姒:“款兒一直以來都欽慕蔡國的治國之道,若是此次能讓他出使,他定然歡喜的不得了。”
媯杵臼搖頭:“于理不合,若是款兒去,顯得陳國怠慢與蔡,這絕非小事。”
這話一出,穆姒的臉色登時變了。很明顯,這是說御寇的身份,高于公子款。雖然這是事實,可是此時從媯杵臼口中聽來,穆姒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穆姒緩了緩情緒,忽然想到什么,提醒道,“前些日子,魯國的女公子來宮中與萱媯住了幾日,那公子有個列國游走的老師,跟著游歷了許多城市,頗有些見地。我自然多詢問了幾句,其中又一樁事讓我格外掛心,聽說公子完與齊國日益交厚,齊公對他極為欣賞。而且……”穆姒故意放慢語調,“據說他常在齊公總是夸贊鳳媯的聰穎,齊公對這個并未謀面的陳國女公子,很是感興趣……”
媯忤臼目露厲色,“誰都可以,鳳媯不行!”
穆姒有些得逞的笑起來,小聲說著:“對,王上還是要提前準備才是。那公子完與御寇等人,一心向著鳳媯,難保不會做出什么糊涂事來……”
媯杵臼眉頭深鎖,于他來說,這絕不是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