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大約與杜明心年歲差不多,舉止大方,容色俏麗,并沒有鄧文嬌身上那股小人乍富的驕橫。她請徐媛二人坐下,吩咐宮女奉茶,然后就親和地向杜明心問起了家常。
鄧文嬌見徐媛緊挨著杜明心坐下,便跑到她身旁,悄聲笑道:“你今兒怎么稱呼杜姑娘的?”
徐媛眨了眨眼睛,笑道:“叫姐姐呀。”
“她是你阿遙哥的外甥女呀,我的傻妹妹!”鄧文嬌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鄧姐姐你手太重了!”徐媛嗔怪道,“反正大家都差不多年歲,又不是親戚,渾叫罷了!”
“不是親戚哦?”鄧文嬌揶揄她,“你不想跟他們結親吶?”
徐媛偷偷瞧了杜明心一眼,見她沒有留意兩人的談話,這才轉過頭佯怒道:“鄧姐姐說的話,我竟不知是什么意思。我家里兄長都已成婚,我還尚未及笄,不知你說的結親是誰跟誰結?”
鄧文嬌撇嘴道:“你這人好沒意思!開玩笑也不行么?”
幾人正說得熱鬧,兩個男子從遠處慢慢走了過來。
除了安平公主,杜明心等人都起身相迎。她抬頭飛快地掃了一眼,發現兩個人都是生面孔,心中不禁一陣失望。
“大哥,你也來了。”安平起身笑道。
陳霆大踏步走進亭中,向安平笑道:“皇上不許我來,是我偷偷跑過來的,你回宮可莫要告狀。”
“那得看你今日能不能陪我們玩得盡興了!”安平溫婉地笑道。
“這位妹妹是誰家的?我看著倒是有些面生。”陳霆笑著向站在徐媛身旁的杜明心問道。
“杜妹妹是興國公的外甥女,是我今日請來的客人。”安平笑道。
站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男子抬頭看了杜明心一眼,又將臉轉到了別處。他長身玉立,相貌十分清秀,薄薄的嘴唇微微地抿著,透出一絲與他相貌并不相稱的剛毅冷淡。
“哈,原來你就是杜家小妹!”陳霆朗聲笑道,“昨日皇上要興國公也來,他卻說來了怕輩分不好算,怕要晉王管他叫阿叔!”
鄧文嬌聽他提起晉王,連忙問道:“晉王說了他今日會來是么?怎么到現在只你和成安侯來了?”
原來那人是林瑯。杜明心看了安平公主一眼,見她臉上帶著笑,卻時不時地看向林瑯,心里更明白了幾分。怕是安平進京看上了林瑯,皇上也同意了,林太夫人才會那么著急地想要把親事退掉。
“咱們去馬場騎馬吧?”鄧文嬌有些不耐煩了,吩咐身旁的宮女,“去外頭等著晉王,叫他一到就去馬場找我們。”
那宮女應聲去了。徐媛拿眼神詢問杜明心要不要一起去,杜明心輕輕地擺了擺手。徐媛便笑著對眾人說道:“我今日不想騎馬,聽說南苑湖水都凍上了,我叫杜姐姐陪我去鑿冰釣魚去。”
鄧文嬌蹙眉道:“那有什么意思啊?冷呵呵地在那兒等著,小心把你腳趾頭凍掉了!”
徐媛撇了撇嘴,說道:“那我還嫌騎馬冷風刮得臉疼呢!”
安平見兩人又要吵,便笑道:“阿媛愛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管那么寬干嘛!”她轉頭向林瑯笑道:“成安侯,咱們走吧?”
林瑯點點頭,正要跟著安平走,陳霆卻笑道:“我今兒個也不想騎馬,留下來陪兩位妹妹釣魚吧。”
安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徐媛,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大哥好好照顧兩位妹妹。”
陳霆點點頭,送了他們出亭子,回轉身向徐媛笑道:“阿媛妹妹,咱們去湖邊吧。”說完竟是伸手就要拉她。
徐媛順勢挽起了杜明心的手臂,堪堪躲過陳霆的手,笑瞇瞇地說道:“寧王請帶路。”
陳霆一邊走,一邊向她笑道:“叫我寧王也太生分了些。你天天管興國公叫阿遙哥,不如也叫我哥哥?”
徐媛笑道:“那怎么成!您是公主的哥哥,我怎么好隨意攀親?再說了,阿遙哥從十二歲起就在我家,與我父親有半子的情分,我叫他一聲哥哥,本就是理所應當。”
一路上陳霆不停地向徐媛示好獻殷勤,卻都被她不咸不淡地擋了回來。杜明心面上覺得十分尷尬,心里卻暗暗替徐媛叫好。十三歲的姑娘能探知二十多歲男子的意圖,還能滴水不漏地含笑帶過,實在是聰慧已極。
等到了湖邊,陳霆已有些不耐煩。他耐著性子叫人鑿了兩個冰洞,又吩咐人去將釣竿魚餌備好,然后便借口有事未辦,離開了南苑。
杜明心見他走了,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她早就想要去官房,卻又不忍將徐媛獨自留在陳霆身邊,這才忍了又忍。
“妹妹先玩著,我去去就來。”
徐媛揮手笑道:“姐姐只管去,說不定你回來的時候,我都釣上來好幾條啦!”
杜明心跟隨宮女去了一處花木掩映下的小木屋,里頭燒著火盆還焚著香爐。等她出來時,卻發現那宮人不見了。
杜明心有些狐疑,好歹她還算記路,繞了一個彎便走到了來時的游廊,卻看見林瑯正站在那里。
杜明心不愿與他有什么糾纏,微微蹲身行禮便要離開,林瑯卻突然開口:“對不起。”
呃,這樣一句話杜明心竟不知該如何回答。說你不必內疚,我原本也沒想嫁給你?這樣是不是顯得林瑯有些自作多情?萬一他惱羞成怒要砍自己呢?
杜明心偷偷瞥了一眼,見他腰間沒有挎刀,便放下心來。
“成安侯不必道歉,婚姻講究緣分,緣分不到,訂了親也是無用的。”
林瑯似是有些訝然她會這樣回答,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又沉聲說道:“杜姑娘的回答真叫林某慚愧。但信物一事還請姑娘再回去找找,若是尋常物件也不打緊,可那信物上頭帶著我家的徽記,這……”
杜明心為難地說道:“可我已經把家里可能放那玉佩的地方翻了個遍,著實是找不到。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壞了你的姻緣,我并沒想過要和你成親的。”
林瑯緊繃的表情裂開了一條縫,一絲尷尬顯現出來。“并非我不信任杜姑娘,只是明明信物年前還在,短短一個月的工夫就找不到了,實在是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