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莫名的喜感
淡淡的太陽光透過薄薄的紅梅窗簾,鋪滿一屋溫情,輕輕煨著因大半個月不見晴朗而發出一絲霉味的房間。
里面約一米寬的小床上,躺著一雙人。
瘦小的女孩兒枕在少年健碩的手臂上,睡得十分安穩。
一會兒后,少年看了看手表,已經十點了,時間很短缺,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辦。他只好悄悄地托起她的腦袋,再移開手臂,穿好衣裳后,進了衛生間把門關起,刷牙洗臉呯呯響。
常寶嘉聽到響聲突然彈坐起來,舉目張望,瞠大眼環視眼前的景致,掛在窗前的梅花簾子真漂亮,上頭還有老太太親手繡的梅枝,朵朵紅艷艷的梅花于枝頭傲然而立,或含苞待發,或爭春早發,或含嬌帶嗔。
唯一的缺點就是透光,可透光其實也是很好的,人不用在暗沉的房子發霉賴床不起。
這一切原來是真的,她老是疑神疑鬼,懷疑自己得了什么妄想癥。
再望向趙建國的床鋪,亂糟糟的,男孩子大概都是這樣,可是他一個軍人,要懂自己收拾床鋪才好,不然要挨訓了。
后來想想,他那么厲害的人,應該有勤務兵?
常寶嘉起了床,把他的床鋪整理好,再整理自己的,抓了抓癢癢的頭皮,打算洗個頭。
“你好了嗎?”她隨意扎了個馬尾,輕輕敲門。
“沒呢。”趙建國打開門,頭頂剛好與門頂同一水平線,就像個門神似的。
“那你開門做什么。”
這么高!常寶嘉往回走,坐在椅子上瞅著他,還是一套普通的65式軍服,卻是英姿颯爽。
“開門給你看看我的一口大白牙,羨慕不?”趙建國咧嘴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齒,接著從背后拿出一支全新的牙刷揚了揚。
常寶嘉莫名有些惱意,這家伙是在耀武揚威呢?他怎么知道她這個時候根本沒牙刷可用……都是用絲瓜絡弄個了小刷子刷牙的。
而且她都忘了這個時候自己的牙是黃是白,回來后一整天沒照過鏡子。
她也想要一口整齊的白牙,厚著臉皮問,“給我的嗎?”將來,她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全部買回來放家里備用。
“叫寶宗哥就給你了。”趙建國又拿出一支中華牙膏輕輕晃動。
常寶嘉差點沒坐住。這個時候,他們都是用鹽水漱口,很多人隨便拿個什么東西刷刷就算了,有些老人家就手指刷刷。這人居然有這么多好東西……
“你還有什么?”她好奇地問。
“無奇不有,就像我本人,無所不能,包你滿意。”趙建國說著,又眨了眨迷死人不償命的眼睛,不寶石卻比寶石更耀眼。
常寶嘉已經對他這個動作有了免疫力,頗為冷靜地說:“我想知道你什么時候能離開衛生間?”
趙建國還逗著她,大概忘了一個人睡醒后,都會內急,“你叫了我就出來。”
常寶嘉站起來,淡淡地說:“那我去樓下上廁所吧。”
“去什么樓下,這里上,這里上。”趙建國連忙跑出來,拉著她木棍似的手臂往衛生間推,“公用的太臟了,你肚子見怎么樣?昨天開的藥方要吃一個星期再去復診,你還是接著煎了喝。”
“我知道了,你手拿開,我關門可以嗎?”常寶嘉實在不知道他冷肅的表象下,是一顆如此熱情又無賴的心,雖然還是難以適應,但她說話的聲音柔軟了很多。
他們從前真的從來沒有認識過彼此……
“嗯,再讓你關幾年。”趙建國松開手,回頭發現她沒拿姨媽巾,馬上又拿了一塊走到衛生間門口,使勁敲,“小老婆,你忘了拿衛生棉。”
“不要用了,都沒了。”
“什么?你不是來姨媽了嗎,怎么沒了?”趙建國用力拍門,“趕快開門,趁還有時間我帶你去看婦科。”
“你不要管女人家這種事好嗎?我朋友頭次也是這樣的,下回就好了。”
趙建國臉色凝重,語重心長地說:“這事關乎你長個子和長咪咪,一定要注意,不然長大沒一米六,一望平川的話,不太好。”
“你!”常寶嘉倏地打開門,氣惱地瞪著他,一肚子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趙建國一本正經地說:“我怎么了,我關心你還不好?你看看我,無論是臉孔、身高、肌肉,還是大槍,哪一樣不是拔尖的?你要不長好些,將來搬出“你太優秀,我配不上你”,諸如此類的借口來拒絕我,我不是虧大了?”
常寶嘉突然魔怔了,從他的臉開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然后呆愣地問:“你不是隨身帶手槍嗎?哪里有大槍?”
趙建國莫名喜感,捏了捏鼻子,有些靦腆地說:“大槍其實是,其實是指那個……”
常寶嘉很喜歡看戰爭片,突然來了興致,“那個?你燒槍很厲害嗎?呯呯呯機關槍?還是狙擊槍?是不是還有那種火箭筒,一次只能打一發,可是威力超強的?”
“我這個是,”趙建國想了想,唇邊笑容擴大:“我這個是能一直呯呯呯的機關槍,也擁有像狙擊槍一擊即中的能力,不會找不到目標,另外還有火箭筒的威力,一炮就能正中……咳!咳咳……”
常寶嘉邊聽邊想,難道是他們研究出新型裝備了?還是不要打聽,這是軍部機密呢。見他嗆得臉皮,連忙斟了杯溫水,“喝一口。”
趙建國臉火燙似的紅,轉身把整杯水都喝下去了,重重地吁了口氣,再用力按了按漸露頭角的老二,叫它老實窩好。
“不說這個了,不太好。”常寶嘉轉身走進衛生間,看到小桌子上除了有牙膏牙刷外,還有一個英文標識的瓶子。
洗發香波?香城制造。
要是能賣這個,那批首先富起來的萬元戶肯定會成為她的忠實顧客。
她決定自己先試試效果,打開蓋子往手心擠出一點點,認真地洗起打結的頭發。
味道和八十年代出產的蜂華有點相似,一個清淡一個濃郁。
常寶嘉決定邊上學邊賣雜貨,三兩下把儀容收拾干凈,走了出去,“我好了,我們去……”
趙建國黑眸射出驚艷的目光,“哇,這隨便收拾一下就這么亮眼了,長大肯定是個氣質大美人啊。”
常寶嘉臉上一紅,這才想起還沒照鏡子呢,緊忙再進去照了照。現在都以胖為美,誰家孩子身上有肉,屁股大的就算五官長得一般也很美;像她這樣瘦的,長不大的,不管臉怎樣都叫丑。
鏡子里的人面略顯蒼白,眉毛濃密纖長,秀挺的瓊鼻準頭飽滿微微上翹,鼻孔不昂不露,聽相士講這種鼻子旺夫……
她以前有時候寂寞,會趁趙家人外出,悄悄地讓保鏢打開藏書閣,進去看各種各樣的線裝舊藏書。據說是趙建國奶奶的摯友生前所藏,后來托她秘密保管,除了一些珍品上交國家外,自己也留下一部分。
她當時看過一本線裝《冰鑒》,一直被一種命運天定的憂郁情緒籠罩著,橫算豎算自己都不是孤寡的命,卻有了孤寡的格。
那年好像四十三歲了,就是那時開始,她的精神狀態慢慢陷入一種極度憂郁的陰暗中,仿佛不見天日。
那兩年又一直看不到趙建國……人漸漸就喪失了生存的意志,像患了黑化病的植株,逐寸枯萎。
常寶嘉現在對這種學說有種莫名抵觸,突然邁了出去,神色清淡地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