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一人一馬在陰沉的天氣下消失,青司這才推開眼前遮掩的草料,從馬廄里走了出來。
店小二正在梳理馬匹,見青司走出,他將手上握著的韁繩遞上。
“我很好奇,現在只剩下我一人,你們龍騎衛若想殺我,豈不是易如反掌。”
“龍騎衛各司其職,我接到的命令是引導你到達你需要去的地方,殺不殺你,不歸我管。”
“看來在你眼里,我已經是一個死人。”
“龍騎衛從來沒有完不成的任務。”店小二將手上的韁繩又遞上少許,“你只有三日的時間,再不走,就只能給他們收尸了。”
青司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她騎在馬上看著這個與常人無異的店小二。
“你說龍騎衛從沒有完不成的任務,難道高秀德沒讓你們去刺殺梁王嗎?可你們做到了嗎?”
“你們會的在我看來,也就只剩下不擇手的逼迫一個女人罷了。”
“祈禱我回不來吧,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親手將這西周給毀了。”
烏云壓境,天色陰沉沉的讓人透不開氣,風夾雜著枯草打著旋把那聽上去好似笑話一般的話語,傳出很遠,很遠。
忘了這一路是怎么趕來的,心是靜的,亦是冷的,被寒風吹的干裂的手指緊緊的攥著韁繩。
風刮在她的臉上,可是已經被凍僵的臉頰,早就沒有了任何直覺,周圍飛快退后的場景,隨著馬匹的起伏不斷跳動。
因為騎在馬上的時間太久,就連周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起來,可是盡管如此,青司也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停下,不要停下。
快要接近京城的時候,馬匹累的邁不動步子,而趴在馬背上的青司更是覺得自己自脊背一下,已經變得不再是自己的身體。
困乏,疲倦,擔憂,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著青司鋪天蓋地而來,她強撐著,卻發現自己根本撐不住。
“砰——”
跑了三天三夜的千里良駒,雙膝跪地倒了下去,而在他背上的青司,也被一同甩落出去。
身下是粗礪不清的細碎石子,它們硌在青司快要無知無覺的脊背上,提醒著青司她還活著。
可是她的腿卻好像已經麻木,再支撐不了她站起。
青司躺在地上,等著自己的腿腳恢復直覺。
天色陰沉的可怕,猶如醞釀著一場遲遲不肯落下風暴。
待腿腳稍稍恢復一點,青司就撐著地面怕了起來,雙腿好似是被人接上的一樣,又酸又麻又痛苦,可是青司不敢停下分毫,因為今天就是第三日,而她離風波林還有很遠的一段路要走。
一開始,馬匹躺在地上還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氣,可是很快它的口鼻就溢出許多白沫來。
看上去,這匹馬是不行了。
青司看看壓的越來越低的陰云,又看看望不到頭荒原,剩下的路,能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她踉蹌的邁著每一步,明明已經幾乎到了極限,可是她仍舊盡可能的提高速度。
風在耳邊呼嘯,青司從沒有那么憎恨自己只有如此柔弱的兩條腿,她很怕,怕她沒有按時到達,怕百里玉影那里會出現什么變故。
她那么無助的哭著,卻不敢停下自己邁動的步伐……
青司看著自己細若無物的腳踝,即使不用看,她也知道那踝骨和筋脈是何等的脆弱。
彼時跑的艱難,卻從來沒有想過,那是自己這輩子最后一次跑動。
酒壇被人舉起,冰涼辛辣的酒液,混著這漫天飛雪被青司仰頭灌下,她無助而茫然的依偎在墳瑩之上,竟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飛雪落滿她的肩頭衣袖,為她身后散落的灰白長發添上寸寸荒涼。
她趕到了,盡管晚了半個時辰,盡管摸爬滾打,蓬頭垢面,可是那時的她卻是那么欣喜,因為她終于趕到了。
風波林里荒涼的山神廟,被捆綁在木架上的百里青司和白芷。
百里玉影垂頭綁在木架上,零散垂下的長發,遮住了她的面容,使得青司看不見她的樣子,可是那尚有起伏的身體卻在告訴青司,她還活著。
四周空無一人,青司急忙跑過去檢查百里玉影的傷勢,可是她的腳步還未邁出,就又震驚的停下。
聽到聲音,垂著頭的百里玉影終于抬起臉來,她的面容依舊臻致美好的不似凡人,可是青司只看了一眼,就失聲痛哭。
她的母親依舊美麗,可是那雙眼睛卻被人生生剜出,血跡沿著眼眶撒了滿臉,將那張臉切割的支零破碎。
青司掩唇痛哭,她不敢發出聲響,怕這聲音驚動了百里玉影。
“是青司嗎?”
即使青司沒有出聲,可是百里玉影依舊感受到了那種微弱的嗚咽聲。
“是我。”
青司上前解著捆綁住百里玉影的繩索,“我來救您出去。”
“青司,快別管我了,這都是他們設下的計策,你快點走,他們就埋伏在這里。”
“埋伏?對付區區一個女人,我們可不需要埋伏。”
有聲音從山神廟里響起,原本空無一人的山神廟,好似憑空一般冒出三個人來。
“你們要的是我的性命,如今我來了,快將我母親放了!”
“來的還挺快的。”
巳蛇把玩著手上的沾血的匕首,“你怎么不再晚上半個時辰,這樣我就能將她的耳朵割下來了。”
猩紅的舌尖,舔過匕首上的血跡,陰沉的眼底,閃過一絲瘋狂。
“嫩白如玉,小巧瑩潤,與她那雙眼睛一樣,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珍品。”
青司一口銀牙咬的錚錚作響,這些人竟敢!
“呦呦呦,這是生氣了嗎?”巳蛇陰測的笑著,“真不明白,不就是對付你這種女人,用得著我們三個全都出來?”
“忘了主子怎么說的了,不可輕敵。”
午馬戒備的看著青司,“柴薪準備好了嗎?這次可不能露出一丁點的蛛絲馬跡,若是被攝政王知道了風聲,恐怕主子第一個不會放過我們。”
巳蛇聽著不屑一笑。
“誰不知道攝政王與主子的交情,別說殺她一個女人,就是睡了她的女人,又能怎樣。”
“說的是。”
申猴搓搓掌心,一雙吊三角眼,陰邪打量的看著青司,眼中玩味非常。
“看這女人也不像是處子的模樣,誰知道她暗地里有過多少男人,也就攝政王把她當寶貝一樣,還不知道撿了誰玩剩下的哪……”
“反正不是你玩剩的,”巳蛇調笑道,“聽聞你新捧的花魁揚言非攝政王不嫁,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才……”
巳蛇給了申猴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這百里青司可是被成為西周第一美人,即使不是處子,想來那滋味也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