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怦然心動
“好了,洗過澡,舒服些了。該討論的問題,也有了結論,咱們去吃粥。”拓跋濬道。
真是霸道,那只是他的結論,沒有她的結論!
拓跋濬在她面前彎腰,讓她爬上他的背。
顧傾城怔愣住!
“上來吧。”拓跋濬又道。
“……咱們不是要吃粥嗎,你要背我去哪里?”顧傾城躊躇著。
看著面前的那座大山。
“你先上來,我背你走過去,然后咱們吃粥!”拓跋濬道。
顧傾城于是爬上他的背,這樣寬厚的脊背,她渴望了十幾年。
可是自小,他沒有父親背她,也沒有哥哥背她。
她每次看到別人的父母兄長背著孩子,她就羨慕得不得了。
她一瞬間眼中有潮熱涌動,淚盈于睫,滾燙的淚險些就逼了出來。
“……你為什么會背我?”她顯得有些惴惴的問。
“我也不知道,好像很自然就想背著你在這里走走。”拓跋濬笑道。
有種幸福在她心里蔓延,一直滲透至她的每根血管,每一縷神經。
他背著她穿過那片海棠花。
剛才的戰場尸體雖早已清理干凈,甚至聞不到一絲血腥味。
只聞到濃烈的百花蜜香,可是殘花里還是沾染了無數鮮血。
殺戮后的海棠花林,花瓣飄落一地,像鋪著厚厚紅毯那么泣血醉人,散發出妖嬈而詭異的媚笑。
她不無感慨道:
“這就是剛剛經歷的殺戮戰場,雖被重新噴上百花蜜露,掩蓋了血腥,好像看不到一絲殺伐的痕跡。
那海棠花瓣比之前更鮮紅,更嬌艷,卻片片都是血染的風情!”
“確實是糟蹋了咱們的海棠,那幕后之人如此喪心病狂,本將軍一定要將他揪出來,五馬分尸!”拓跋濬聲音冷冽。
顧傾城微微闔眼,腦海倏然就閃過一些五馬分尸的片段。
風雪中有個朦朧的身影被綁著手足脖子,被五匹馬兒拉著,眼看著就要被五馬分尸!
那人影,竟好像——
顧傾城陡然一顫,竟像是眼前人!
身下的巨人道:
“傾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會被逼著接受很多事,被逼著慢慢成長。
殺個人算什么,只要你能面對,以后殺再多的人,也不會有什么恐懼了。”
拓跋濬背著她往那金絲楠大木柱子的半月游廊走去。
如今日落黃昏,那里是最好的觀景之處。
顧傾城倒吸一口冷氣,背脊生寒!
逐漸回過神來,剛才怎么出現幻覺了。
“人生真的好殘忍。”顧傾城點頭嘆道,“你不想去做的,老天卻偏偏要你去做。你不愿看到的,老天卻偏偏要你看到。”
天色向晚,夕陽懸掛山中。
她輕輕滑下他的背,看著那寬厚的背脊,竟有些依依不舍。
他挽住她的手,兩人踱步在游廊。
落日熔金,旖旎的晚霞映照下來,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看著并肩漫步的影子,一個高大結實,一個小巧玲瓏,竟是如此的契合和般配。
絢麗的落霞照射得金絲楠木精雕細琢的游廊更加的光燦燦,非常的瑰麗旖旎。
游廊中有舒適的軟榻,還有架做工細致的秋千,可以坐秋千上,飽覽一攬芳華落日醉人的美景。
他們停下來,他讓顧傾城坐在秋千上。
“那些刺客掃了咱們賞花的興,可不能餓壞了肚子。”拓跋濬道,“你稍坐片刻,我去給你盛粥。”
他進去給她盛粥。
彩霞絢麗,美的讓人不敢相信那是真實,仿佛如夢中。
一如與這魔鬼在一攬芳華上的際遇。
仲夏的夕陽嬌慵,自遠處的花枝透過來,明媚旖旎,柔軟的風,熏軟了骨頭。
顧傾城斜依在秋千上,舒適得微微闔眼。
腦海里又浮現剛才出現的那一幕:
那魔鬼怎么在風雪中被綁在五匹馬上,似乎要被五馬分尸。
難道是自己跟他在一起,被閭左昭儀知道了,惱她不守信用,給南安王殿下抹黑,皇帝要將魔鬼五馬分尸?
她心里忽然忐忑起來。
一種莫名的恐懼涌上心頭。
她并不想那魔鬼死。
若自己與他糾纏,只會令他粉身碎骨,那她應該及早抽身,遠離他。
時光幽幽安靜。
偶爾風過屋檐,游廊上的風鈴叮鈴鈴作響。
倏然,她聞到了香味。不是花香,是海鮮的鮮香和米粥的清甜。
火霞譎滟絢麗,似一朵盛綻的繁華,絲絲縷縷將顧傾城包裹。
拓跋濬打量著徜徉在絢麗彩霞里的顧傾城,長發斜垂在她右邊的側臉,墨發紅顏,美得逼退世間所有繁華。
她抬眸,便看見高大英偉的拓跋濬,手里捧著托盤,上面琉璃碗盛著兩碗海鮮粥,站在她面前,正一臉溺愛的看著她。
他的面容融在夕陽里,斂去所有煞氣,獨剩絕美俊顏。
斜陽落在他的眸子里,那深邃的眼眸暈染了燦爛的橘紅,似星辰大海。
那星辰大海還蕩漾著滿滿的幸福。
顧傾城看著他,有點愣神。
他極英俊,顧傾城從未見識過哪個男人比他更英俊。
“剛才洗了個澡,幾乎睡著了。”顧傾城看著他邪魅的笑,猛然回過神道。
“餓了吧?”拓跋濬溫柔的摸摸她的頭,小心翼翼的把她扶正,“來,我給你做了海鮮粥,你嘗嘗味道如何?”
顧傾城驚愕的看著他,震驚于他為自己下廚,一時間竟沒接他的碗。
就像看著一件絕世寶貝,不敢隨意碰觸。
“怎么,還怕我?以為我是老虎,會把你吃了?”拓跋濬道,“你這般瘦骨嶙峋,我即便是老虎,也嫌你沒有肉,只好把你養肥了再吃。”
他拉了張軟墩過來,坐在她面前,用銀勺舀了一小勺粥,細心的吹了一下,親自喂顧傾城。
顧傾城心里對他又怕又惱,卻又充滿了溫暖,溫順的喝下粥。
味道真好!
“這就是你剛才熬的粥?”顧傾城雖然明知,還是忍不住故問。
眼眸露出驚喜。
對海鮮粥味道的驚喜,還有他親自下廚房的驚喜。
“嗯。”拓跋濬輕輕應了聲。
繼續喂她,無需顧傾城評點粥的味道,她的驚喜已告訴他。
他喂她一口,自己又大大的吃一口。
本來可以一人一碗的吃,他偏偏是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一碗,再兩個人吃另外一碗。
他嘴角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從沒一個男人親自為她洗手作羹湯,而且這看上去是相當尊貴的大將軍。
而且更沒有人喂她吃飯,自她懂事起,就是自己吃飯自己梳洗。
哪怕是跌倒了,也從沒人扶她起來,奶娘和師傅們訓練她堅強的意志。
而此刻魔鬼居然親自為她煮粥,親自喂她喝粥。
就像他剛才背著她,那種從未有過的幸福迅速蔓延全身。
她的心溫暖和煦,好似陽光全照進心坎里。
顧傾城也許還不知道,愛情卻在一攬芳華的剎那間,潤物細無聲般,一夜之間破土而出,悄然生長了。
“味道真好!”顧傾城還是不吝惜贊美,心里暖融融的,“看你一個堂堂大將軍,沒想到你也會下廚?”
“我一般不下廚,戰場上有時伙夫做的味道實在難吃,我會親自為將士們做一頓好吃的,犒勞他們。”
拓跋濬自己大口愜意的吃,卻一勺勺小心的喂,再細心的拿帕子為她擦去嘴角的米粥。
顧傾城此刻五味雜陳,不知對面前絕世美顏的大將軍,是怕是怨是愛。
難道一碗粥,就讓她乖乖投降了?
魔鬼狠戾的時候,讓人怕到極致,溫柔的時候,又讓人心醉到極致。
偏偏這兩樣,他都做到了極致!
顧傾城收起了之前的觸角,整個人就變得溫柔如水。
她剛才被清泉洗滌過的眼眸,越發的璀璨明亮,眼波瀲滟,有如日月星辰。
他喂著她吃粥,她端莊優雅,一口口吃得香甜滿足。
拓跋濬從未覺得歲月如此靜好,兩人于絢麗夕陽,一碗粥也如此的幸福香甜。
吃完粥,他坐落她秋千旁,把她靠在懷里,兩人依偎著搖晃著秋千。
看著遠處美得如詩如畫的彩霞。
“傾城,當年你助我破陣后,我遍尋你不果。
回來后竟偶然發現了一攬芳華,再想起你衣裙上的海棠,便在一攬芳華布陣,不讓人踏足,種起了海棠花。
我當時想著,等我把這漫山都種滿海棠,就能找到你了。
沒想到十年間,竟種滿了整座山頭。
而你,也終于再次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而最不可思議的,是這里的海棠花,居然終年花開不敗。”
拓跋濬說得風輕云淡。
她卻不無感動!
怦然心動!
心道:“沒想到他十幾年來一直在找自己,還為了自己種滿了漫山的海棠花。”
“這里的海棠花,居然終年花開不敗,真是奇跡。”顧傾城不無震驚道。
“無論春夏秋冬,依然繁花似錦。”拓跋濬頷首道。
“還真是閬宛仙境,”顧傾城淺笑道,“也許,這真是失落人間的天堂。”
“以后,我們就這樣相親相愛,在這失落人間的天堂,就這樣靜靜賞花。
看著我們的孩子在花叢玩耍,看著他們逐漸成長,我們由青絲變白發,一起慢慢變老。
你說,該有多好。”他在她耳畔低喃,憧憬著未來。
顧傾城靠在他寬闊的胸膛,眼前出現拓跋濬描繪的畫面,也情不自禁的覺得,那真是最幸福的畫面。
“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看天外云卷云舒。”顧傾城婉柔道。
可是她不敢往下想,自己是南安王的娃娃親。
若是當初順從閭左昭儀的意思,乖乖的退親,而不是脅迫閭左昭儀承認自己。
再遇這魔鬼,也不會有那么多的煩惱。
可如今雖然只是暫時的承認,可是自己答應不會給南安王抹黑。
而自己現在和這個男人在一起,正正在給南安王抹黑。
而且萬一魔鬼一沖動,就會殺了南安王,到時他們都必死無疑。
而且剛才那個幻象,那魔鬼被五馬分尸,難道,是因為和自己在一起惹的禍?
顧傾城思忖著,一時沉默無語。
魔鬼的嘴,嘬住她的唇,扣開了她的唇齒。
狂熱的吻,鋪天蓋地,霸道強勢,卻又不失溫柔細膩,溫熱的龍舌,在她嘴里攻城略地。
他曾經多次吻過她,她眼中只有那血淋淋的人皮,不知道被人親吻是什么滋味。
親吻是什么滋味,顧傾城此刻懂了。
她竟在剎那間迷失了自己,酥軟地沉醉于他的溫柔鄉。
不知過了多久……
“不行!”倏然一把聲音警告她,他是魔鬼,是活剝人皮,亦正亦邪的冷血魔鬼。
而且自己正與閭左昭儀進行交易,她答應不會給南安王臉上抹黑的。
她不能失信于人。
即便那個閭左昭儀不值得她信守承諾。
魔鬼在強迫自己,誘惑自己。
雖然他們的遇見,早在十年前。
可自己到現在還掛著南安王娃娃親的名分,若讓皇家知道自己與魔鬼的關系,兩個人都大禍臨頭。
剛才那腦海里的幻象,他有大好的前程,她不能連累他被五馬分尸!
她渾身打了個激靈,驀然驚醒。
回過神來,急忙將他推開,尷尬的離開秋千架。
“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幽幽道。
拓跋濬心頭有利器滑過,有點悶疼!
更有股失落飄落心底。
他抱住她,狠狠吻了一回,把這點失落找補回來,才放開她。
“永遠不準說不愛我,離開我,不會和我在一起這些渾話!”拓跋濬語氣變得強悍霸道。
“你這人怎么這么霸道,就會說這些情話哄女孩子。”顧傾城嘟囔。
“對,若別人對你惡語相向,我便對你說一輩子的情話,讓你每天都甜甜蜜蜜。”拓跋濬柔膩膩的在她耳畔道。
顧傾城想到今日在一攬芳華的廝殺,那么多滾落花叢的頭顱,她就不由得害怕。
“我要回家了。”顧傾城軟軟道,瀅瀅眉目虛弱無力。
顧傾城并非矯情怕事,但那么多尸體頭顱,她畢竟是個女孩子。
即便她懂醫術,見過流血傷害,可是支離破碎的尸體,不是從軍打仗的人,絕大多數人都會害怕。
“我不放心。”拓跋濬看看她的腳,心疼的搖頭:“你的腳受傷,回家之后沒人照顧,萬一發燒,晚上口渴,連口水都沒人服侍你。”
莫名其妙的話,愣是說得顧傾城心頭一酸。
喉嚨像被什么堵住。
“……可是我怕。”顧傾城淚盈于睫。
“怕什么?”
她有一瞬的沉默。
“怕我?還是怕今日的殺戮?”他輕輕摟住了她。
“都怕。”她弱弱道。
“我原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當初才帶你看審犯人。原來,你還是怕,畢竟是個孩子。”
他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頭發,心里生痛。
顧傾城不禁失笑,拿手肘撞他:“孩子?你比我老很多嗎?老爺爺!”
拓跋濬夸贊的笑著叫疼。
“好好好,不是孩子了,能做我的女人了。”拓跋濬也笑了。
見她嗔起臉,又認真道:
“怕我就大可不必,我不會吃了你,起碼現在還不會。”
顧傾城微微撇嘴,心里道:“現在不會,恐怕也不遠已。”
他牽起她的手,往屋子里走。
“若是怕殺戮,那就更加要收起你的任何害怕!”他道,“這個世道,不是你仁慈,別人就會同樣對待你!”
最后那句話說得很合顧傾城的口味。
顧傾城就這樣呆呆的,仿佛著了魔障的跟著他回到屋里。
看著顧傾城,他又忍不住擁著她親吻,激動的擁抱。
“好了,我今日在你的一攬芳華也耽擱太久了,天就快黑了,你趕緊送我回去吧。”顧傾城道。
再看了眼他依依不舍的神色,又弱弱道:
“以后,以后咱們都不要再見了。”
“什么不要再見,剛才我說的話,你居然沒上心?”拓跋濬輕咬她的唇,作為懲罰,呢喃道:“你敢不見本將軍,晚上我就爬上你的床!”
顧傾城的眼波再掀起漣漪,她的心,又嚇得揪成一團。
“戰英!”拓跋濬揚聲叫。
戰英進去,拓跋濬和他走進房間。
原來拓跋濬要戰英伺候他穿鎧甲。
房門沒關,落日熔金,金紅色的光芒透過窗欞灑在拓跋濬英偉挺拔的身上,照耀得他的鎧甲,他整個人,熠熠生輝。
他帶著晚霞走向顧傾城。
他穿上威風凜凜的金鷹鎧甲,像整裝待發馳騁疆場的大將軍,身上再無一絲痞氣,更透出大將軍的威嚴和殺伐。
他鬢發整潔,五官格外的俊朗,絕美的容顏美得顛倒眾生。
顧傾城一輩子沒見過像他那么雍容倜儻,那么卓然神采的男人。
她的心情不自禁的驛動。
拓跋濬看出顧傾城眼里的驚艷,微笑著,語氣帶著調侃:
“我的傾城,也是個好色之徒哦。”
“又不正經了,誰……色你了!”顧傾城輕顰微嗔,別過臉去。
“好好好,是我好傾城之色。”拓跋濬無賴的笑道。
捧起她的臉,親了口。擁著她,深情的看著她不染世俗塵埃的容顏,一時之間,竟舍不得讓她離開。
最終,拓跋濬還是把顧傾城送出一攬芳華,扶她上了馬車。
對幾名侍衛道:
“將顧小姐送回去,一定要確保顧小姐的安全。顧小姐少一根毫毛,唯你們是問!”
“諾!大將軍……”
侍衛們恭敬領命,駕車護送顧傾城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