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世之謎
“娘娘吃飽喝足,可有力氣說話了?”安陵緹娜柔聲問。
閭青蘿擦擦眼淚,頹然的看看安陵緹娜,嘴角牽起一抹慘然的笑:
“緹娜,看你的衣飾,你如今已不是貴人,而是淑儀娘娘了吧?”
安陵緹娜不驚不喜,淡然的點點頭,露出不屑的嗤笑:
“在本宮眼里,貴人和淑儀又有何區別?
陛下終究,是毀了緹娜一生幸福,害了緹娜父兄之人!”
閭青蘿森冷的看著安陵緹娜,半晌后,冷然道:
“緹娜,你不是顧傾城的結拜姐妹么?
本宮是你妹妹的殺母仇人,你也該與你好妹妹,同仇敵愾,對本宮深惡痛絕才對?
你怎么那么好心,來看我這個將死之人,還給本宮送食物?”
安陵緹娜轉頭四顧,雖有香菱在門外看守,還是不放心的走向窗邊瞧了瞧。
確定無人了,再走回來。
看著閭青蘿,也不客,單刀直入:
“娘娘不也是一直稱顧傾城的母親,是您的好閨蜜么?
您那所謂的閨蜜,不也是死在娘娘手上?
本宮當初進宮伺候陛下,便與娘娘說過,本宮和娘娘,是心有靈犀,自然是一般的心思。”
“哈哈哈……看來,想顧傾城死的,不止本宮一人啊!”
閭青蘿猛然哈哈哈的笑。
即便閭青蘿被褫奪了封號,她也是習慣稱自己為本宮。
她現在吃飽喝足,比方才要死不活的樣子,又有了點生氣。
可是閭青蘿的笑,卻是比哭還要痛徹心扉。
“沒想到本宮養了幾十年的兒子,卻不顧本宮的生死。當真是白眼狼啊!”
閭青蘿悲哀的又哭又罵。
最后又看著安陵緹娜,眸眼里有感激:
“而來看我這個將死之人,給本宮送食物的,竟然是緹娜你。”
閭青蘿對安陵緹娜口口聲聲尊稱自己為娘娘,又送來食物,很是受用。
卻想到再怎么吃,也是將死之人。
兵敗如山倒。
不又萎靡。
安陵緹娜很有耐的看著她笑,看著她哭。
站在她面前,看看那條白得刺眼的白綾,眼里噙淚,顯得憐憫的嘆道:
“唉!本宮也沒想到,自幼一直敬仰羨慕的娘娘,竟落得這般可憐的境地。
真是教人唏噓啊!
本宮來的時候,還真怕娘娘一時想不開,投繯自縊了呢。”
“本宮恨不得寢顧傾城的皮,喝顧傾城的血,啖顧傾城的!只要一息尚存,如何肯死!”
閭青蘿說起顧傾城,就目眥盡裂,氣得渾顫抖。
安陵緹娜疑惑的看著閭青蘿:
“娘娘如此恨顧傾城,莫非?……”
閭青蘿再后悔不迭,咬牙切齒道:
“獵人終逐雁,卻被雁啄瞎眼!本宮落得如此下場,便是拜顧傾城那jiàn)人所賜!
所謂的幽魂,全部是那jiàn)人和她侍女所扮!生生把本宮,誆了出來!”
安陵緹娜震驚得目瞪口呆,半晌后才回過神來。
“你是說,這一切,那些孤魂野鬼,都是顧傾城搗的鬼?”安陵緹娜不無驚訝道。
閭青蘿點點頭,痛徹心扉的捶:
“沒想到本宮自詡聰明,卻沒承想,溝翻船,幾十年的辛苦籌謀,我們整個閭家,都命喪那jiàn)人之手!”
閭青蘿又痛不生的哭起來,那怨毒的眼神,恨不得融化了顧傾城。
安陵緹娜恍然大悟:
“怪不得,中秋那夜,雙兒說她與顧傾城去猜燈謎,卻一眨眼就不見她們主仆三人的影。
一個能將狼馴服的女子,果然非同小可!
如此看來,我那二妹妹的手段,可比我預料中,還要高明千倍啊!”
安陵緹娜的臉色,也嚇得雪白。
閭青蘿瞇縫著眼看安陵緹娜:
“你也恨不得顧傾城死?你這所謂的結拜姐妹,是一早就蓄謀的,難道,你早與她有仇?”
安陵緹娜輕笑:
“娘娘焉能不知,美人之間,便是天敵。”
閭青蘿慘然輕笑:“是啊,本宮何嘗不知。”
她閭青蘿這些年,可不就是踩著那些美貌的尸骨上的位。
安陵緹娜眼神凌厲,失去了平里的柔媚:
“緹娜和雙兒從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擋路之人,所以才刻意接近她,與她成為姐妹。
只可惜,即便我與雙兒,當初幫柳如霜她們一把,給她栽了個弒殺之罪,卻終究不能置她于死地!”
“若顧傾城好對付,本宮就不會落得如此絕境!”閭青蘿絕望的握緊拳頭。
閭青蘿悔恨交加,繼續痛心疾首的哭道:
“本宮真是悔不當初,悔不該讓她回來退親啊!
沒想到她竟拿出王碧君留給她的信件,要挾本宮,bī)得本宮,主動在陛下面前,舉薦她為老祖宗籌備壽宴。
我們幾番暗斗,當時本宮已然知道,那jiàn)人不容小覷。
沒想到她還神通廣大,知道我這底下,埋著青煙的尸首。
如今一敗涂地,命喪她手!
顧傾城!本宮就算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閭青蘿一邊捶打自己的口,一邊悲憤的哀嚎。
閭青蘿雖恨不得將顧傾城挫骨揚灰,卻又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顧傾城那主仆三人,裝神弄鬼,扮作青煙她們的幽魂,回來索命倒也罷了。
那jiàn)人卻僅憑她母親,留給她無足輕重的信件,就能猜出凝香苑底下埋尸骸,這番手段,真真教本宮,自嘆弗如啊!”
“娘娘也真是做賊心虛,被我那好妹妹隨便一誆,就什么都招認,以致落得如此悲慘的田地。”
安陵緹娜看著她搖頭嘆息。
閭青蘿咬牙切齒的哭道:
“若非那jiàn)人早就扮作青煙回來,說得頭頭是道,嚇了本宮月余。
本宮怎會在中秋夜,眾目睽睽之下,一見青煙的冤魂,便嚇得魂飛魄散。
也不仔細想想,便以為青煙她們,真的回來索命,才一下子都招認!”
“顧傾城一招幽魂索命,便令娘娘幾十年的秘密,暴露人前。”安陵緹娜也不得不佩服,“我那二妹妹的手段,怕是難有敵手啊!”
“沒想到本宮一生營營役役,機關算盡,卻命喪顧傾城那小jiàn)人之手!”
閭青蘿的牙齒都恨得幾乎咬碎。
“娘娘也真是死得太冤了。”安陵緹娜嘆道。
“本宮不甘心,不甘心啊!……”閭青蘿捶頓足。
狠得骨頭都碎了,緊握著雙拳,最后凄厲的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模樣煞為恐怖。
“娘娘如今悔恨何用,咱們得想辦法,找到能置她死地的軟肋,才能為娘娘報仇。”
安陵緹娜提醒被仇恨沖昏頭腦的閭青蘿。
“軟肋?……”
閭青蘿先是錯愕。
再咬牙切齒道:
“若能弄死顧傾城,哪怕要本宮挫骨揚灰,又有何懼?!”
安陵緹娜盯著閭青蘿問道:
“娘娘對顧傾城的真正份,可曾有過懷疑?”
閭青蘿自悔恨中清醒過來,柳眉輕顰,沉吟道:
“本宮確曾懷疑她一個鄉下女子,怎么可能如此厲害。
莫非她有什么非同凡響的際遇,才練就如此驚天動地的本事?”
“依緹娜看來,她絕非一個鄉下女子那么簡單。她的厲害,娘娘和本宮都望塵莫及!”安陵緹娜道。
再疑惑的問:“你那好閨蜜王碧君,能生出那樣的女兒么?”
“……你懷疑,她不是王碧君的女兒?”閭青蘿蹙眉道,“可她又確實長得,很像她娘親王碧君啊!”
“娘娘和你妹妹青煙,不是也像么?”安陵緹娜站起來,斜睨著她,冷冷道,“本宮至今,也分不清那飛鴻飛雁,到底誰跟誰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
閭青蘿猛然想到什么,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竟又氣得狂噴一口鮮血。
凄然的捶大哭:
“本宮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竟百密一疏!不曾去想想,那王碧君一直求神保佑,找尋的姐姐,就跟本宮與青煙一樣,是孿生姐妹啊!”
“……如此看來,顧傾城的份,真的可疑嘍?”
安陵緹娜大喜,眸眼發亮。
閭青蘿恨海難填,咬牙道:
“本宮當年不能來月信,便和青煙去寺廟祈福,希望能治好疾患。
王碧君卻是因為,自小與姐姐失散,去寺廟祈福,祈求能找到姐姐。
可能是看著別人的孿生姐妹,感懷世吧,王碧君便主動和我們說話。
王碧君青煙與王碧君相近,才與她成為好姐妹。
而當年王碧君只是隨口對青煙說過那么一句,她失散的姐姐,也是孿生姐妹,我才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難怪!難怪顧傾城像王碧君,本宮竟不曾去想,王碧君那失散的姐姐,便是她的孿生姐姐。
而顧傾城那jiàn)人,有可能,是王碧君姐姐的女兒!”
她說至此,又遲疑著停下來。
沉吟半晌,猶豫的搖頭:
“可她姐姐音信全無,生死未卜,是否在生,也未可而知,更不知是什么人家,構不成顧傾城的軟肋呀?”
安陵緹娜卻嘴角翹起,笑得子簌簌:
“娘娘,我那二妹妹,怕是必死無疑了!”
“緹娜,你都知道什么?!”閭青蘿目露兇光。
若有所思的看著安陵緹娜,仿佛尋到了一絲置顧傾城于死地的希望。
“娘娘想想,馮左昭儀與顧傾城只一面之緣,就讓她稱她為姑姑,待顧傾城有如己出,同母女。
真真假假,誰知道她們,不是真正的姑侄?
有次在毓秀宮酒宴上,我聽馮左昭儀問陛下,若是被誅卻僥幸逃脫之人,陛下會怎么處置?
陛下回答那是漏網之魚,抓回來再誅。
當時馮左昭儀的臉色就變了,還悄悄的看了顧傾城一眼。
后來我馬上讓父親幫我查了馮左昭儀的世。
馮左昭儀原是北燕七公主,十八年前與大魏和親,因而進宮。
后來大魏滅北燕,她的嫡親哥哥馮郎,聽說因不忍百姓傷亡,主動降城,而被封遼西王,掌管雍州、秦州。
一年后卻被陛下以謀逆罪滅其五族,據說還逃脫了一個小公主和一個小王子。
近,我再托人去仔細查了北燕史記,上面記載,遼西王妃王氏,貌若天仙,傾國傾城。
雖只是寥寥數字,王妃的閨名雖然沒有記載,卻與王碧君同是王氏。
娘娘聰明睿智,還想不到,顧傾城真正的份,究竟是何許人么?”
閭青蘿恍然頓悟:
“難怪,難怪陛下壽宴當,見到顧傾城,震驚得無以復加。原來,他是以為,是他所戀的遼西王王妃,復生了呢!”
閭青蘿氣得又哭又笑,就像個瘋婦。
安陵緹娜又不無埋怨道:
“小公主的年紀與顧傾城剛好吻合,想必陛下對顧傾城與馮左昭儀的關系,也有所懷疑。
若非娘娘一直說顧傾城像她死去的母親,陛下和老祖宗對顧傾城又寵有加。
恐怕那漏網之魚,也早就抓回來再誅了!”
閭青蘿大哭大笑后又痛苦的闔眼,點點頭,無力的捶打著口:
“緹娜說的不錯,是本宮百密一疏,自掘墳墓啊!”
閭青蘿想了想,又疑惑的喃喃:
“若顧傾城是那北燕小公主,那真正的顧傾城,去哪里了?”
安陵緹娜想了一會,眼睛一亮:
“顧傾城不是一直說,她是早產,那時候病怏怏的,他父親怕她死在府里晦氣,才把她和娘趕回太原,她外公的鄉下么?
一個病怏怏的嬰兒,顧家又沒給錢那個娘,那娘能救活顧傾城么?”
閭青蘿點點頭:
“對,本宮確實聽柳如霜言道那孩子,看上去是活不成了,才把她們趕走的。”
再咬牙切齒道:
“看起來,那真正的顧傾城,是一早就死了。
而現在的顧傾城,無疑就是那北燕余孽,小公主了!
難怪,她能眼睜睜看著,陛下將顧仲年斬首,卻無動于衷!”
“娘娘,想來那馮左昭儀,肯定是知道顧傾城的世,才會如此的庇佑維護她。”安陵緹娜又道。
“是啊,本宮自詡聰明,卻被馮左昭儀和那顧傾城給了!”閭青蘿痛苦的闔上眼。
安陵緹娜再分析:
“我那二妹妹,未必知道自己的真正世。
否則以她的格,斷不會與滅族仇人的陛下,如此融洽,同父女,還上仇人的皇長孫。”
稍頓,安陵緹娜再頓足道:
“可惜我們只是猜想,沒有真憑實據,顧傾城不僅對老祖宗有救命之恩,對陛下也有救命之恩。
他們都庇護著她,又不能讓陛下,抓馮左昭儀起來,嚴刑拷問!”
兩人一下子又覺得拿顧傾城無可奈何。
閭青蘿想了一會,靈光一閃,忽然道:
“顧傾城的娘,肯定知道顧傾城的世。你如今被陛下寵,讓陛下把她抓起來,嚴刑拷問,不怕她不招!”
安陵緹娜搖搖頭,嘆道:“陛下如此寵顧傾城,未必就肯做傷害我二妹妹之事。”
閭青蘿冷笑道:
“古來皇帝最多疑,咱們的陛下,更不例外。不僅怕別人覬覦他的皇座,更怕有人顛覆他大魏江山!
只要有顆懷疑的種子,落在他的心上,就會生根發芽。
若他知道顧傾城就是北燕余孽,他當初誅滅五族的漏網之魚,怎能與顧傾城再如此親厚!
捉馮左昭儀和顧傾城娘審問,也是不無可能。
顧傾城畢竟與他有滅族之仇,又如何能嫁給殺父仇人,或者仇人的子孫?
所以,即便陛下再寵顧傾城,就算不忍心殺了她,也不會將她納為妃嬪,或者賜婚給他的子孫。
顧傾城沒有皇族庇佑,憑你安陵淑儀,還能對付不了她么?!”
安陵緹娜長嘆一口氣。
“緹娜心里不解的疑團,終于通了。原來我的二妹妹,果真是北燕小公主!”
“哈哈哈……顧傾城以為整垮本宮,沒想到最后,還是死在自己的好姐妹之手啊!”
閭青蘿終于有了一絲報復的快感。
安陵緹娜嘴角,也漾起安心的笑:
“被誅滅五族,卻逃脫的漏網之魚,雖然不知陛下當年,為何不將她們趕盡殺絕,料來,如今,不會再放過漏網之魚了吧?”
“你放心,即便不殺漏網之魚,陛下和顧傾城有如此深仇大恨,他還會放心,將顧傾城留在邊么?”
閭青蘿終于瞧見一絲曙光。
“是,娘娘說得對。”安陵緹娜點頭道。
看了看屋梁上懸下來早已打結的白綾,她不動聲色,繞到閭青蘿后。
猛然將白綾上閭青蘿的脖子上,而后狠狠用力一拉,把閭青蘿拽上半空。
閭青蘿這幾氣得直吐血,雖然剛剛吃了些食物,還是氣得吐血。
哪里有什么力氣掙扎。
香菱在門口一直注視著室內的動靜,見安陵緹娜動手,她飛奔過來幫忙,兩人合力,將閭青蘿緊緊吊起來。
閭青蘿雙手拉扯著脖子的白綾,越掙扎,脖子的越緊。
“……為什么?”
閭青蘿一邊掙扎,一邊痛苦的瞪眼伸舌嘶啞的問安陵緹娜。
“緹娜解不開的謎團,娘娘已經幫緹娜解開了。
娘娘再拖下去,也沒機會翻,緹娜便幫娘娘一把,脫離苦海。
娘娘放心,您的仇,緹娜會幫你報的!”
安陵緹娜繼續扯著那白綾的另一端。
“你,你……果然夠毒……”閭青蘿掙扎著說不出話來。
眼前,卻只出現她當初把親妹妹青煙吊起來的景。
報應不爽。
如今,竟然輪到自己,被別人吊起來!
畫面一模一樣,青煙也是如此不敢相信的瞪著自己。
安陵緹娜又冷然道:
“娘娘死前能吃頓飽飯,做個飽死鬼,算是緹娜報答你了。
你知道緹娜的真正心意,若再留著你,被顧傾城知道,我這個好大姐,又如何能繼續演下去!”
閭青蘿面色漲紫,手腳亂舞亂蹬。
喉嚨間發出嘶啞的咿咿呀呀,把顧傾城當初描述的上吊慘狀,一一嘗了個遍。
直到無力再動,舌頭伸出來。
那死狀,便如同她當初吊死她親妹妹青煙那般。
安陵緹娜和香菱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