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兩情相惜心偎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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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姐姐,你們要走了嗎?”冰冷的夜風打在伊莎淚痕斑駁的臉蛋上,她挽著京墨的手遲遲不放。
京墨眉眼如春、滿目疼惜地望著伊莎,抬手輕輕撫摩她的臉龐,柔聲道:“從今往后,伊莎就是一方首領了。我相信,冰雪聰明又心地善良的伊莎一定能帶著所有村民走出困境,是不是?”
伊莎眼底映著火把熊熊的光亮,她重重了點頭:“藥師姐姐、十三姐夫,還有…還有長靈,不論何時你們再次跨過雷公峽,風波鎮的大門都將一直為你們而開。”
畫十三望了一眼幽深陰暗的雷公峽,不禁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如果上天見憐,保佑我今后再不要涉足雷公峽這鬼地方了。”
京墨斜了他一眼,畫十三抿了抿嘴,去找方才一直被晾在一邊的長靈了。京墨雙手搭在伊莎的肩頭,關切道:“伊莎,我要你記住一點,你永遠不是一個人。離開的人會以另一種方式陪在你身邊,更重要的是振作起來,承擔起對身邊人的責任。我相信,屹丹和屹格一定會全心全意效忠于你,百姓們也清楚你的為人。伊莎,你能做到的,對不對?”
伊莎眼里再次盈滿了淚水,她的嘴唇不知是因寒冷還是激動而戰栗不已:“我…我害怕……藥師姐姐……我害怕我……”
京墨握住伊莎冰冷的手心,認認真真地凝視著伊莎恓惶無措的眼睛:“伊莎,你知道藥師姐姐最佩服什么人嗎?不是醫術高明的藥師先輩,而是病人。那些面對頑疾和死亡仍然活下去的病人,他們太明白什么是害怕了,但他們仍然直面并戰勝了心里的恐懼,這,才叫做勇敢。”
伊莎的情緒漸漸恢復,小巧的鼻頭紅得像一丸山楂,她想了想,皺著眉憂慮地問道:“如果,水井塔里水源無多的消息泄露出去怎么辦?如果,村民們真的像姐姐擔心的那樣,會爭搶水源、自相殘殺怎么辦?如果,響子幫再次帶人來要殲滅風波鎮怎么辦?”
畫十三站在不遠處聽著京墨的一舉一動,心里不禁也為這個孩子揪心。他看到京墨指著對面的山壁,從容而溫柔地對伊莎緩緩說道:“你看,這面山壁高聳入云、光滑可鑒,昨天我吊在上面簡直怕得要死。可是當時,小伊莎出現了,她像水鳥從湖面上掠過一樣輕輕松松地踏著山壁走到了崖頂。這件在我看來不可能的事,你做到了。伊莎,當你面對一件看似令你束手無策的事時,你就想象自己是在這山壁上練習行走,早晚會有從恐懼陌生到嫻熟駕馭的一天,因為,你注定也必將征服這面山壁。”
呼呼夜風吹得峽谷嗡嗡作響,吹得火把搖曳幢幢。伊莎眼里的光芒卻越發明亮而堅定,她猛地一下撲在了京墨的懷里,深深抱了京墨片刻:“藥師姐姐,謝謝你。”
京墨眉心漸舒,莞爾一笑道:“至于膠果的種子,我三日之內必定送到你的手上。”
“我、我來送吧。”長靈木木地舉了舉手,方厚的嘴臉抿起一個老老實實的笑容。
京墨看了看長靈,又看了看身邊的畫十三,二人相視一笑,畫十三會意道:“既然有人主動請纓,這樁美差就交給長靈去辦好了。”
伊莎被寒風刮得紅撲撲的臉蛋此時更添幾分酡紅,她低垂著頭走到了長靈面前。長靈聽到她的腳步一點點靠近,心底卻涌動著一股不知名的起伏,甚至被深埋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也不自覺地微微動了動。
“長靈,謝謝你。”伊莎低著頭,兩只手的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這個驕傲如小孔雀的姑娘難得心平氣和地向人道謝,而且還是曾經用劍指著她喉嚨的人。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帶著尚未緩和的哭腔道:“謝謝你在和響子幫混戰時替我姐姐攔下了致命一錘,謝謝你擒住了響子幫幫主,謝謝你在首領府的大堂下替我震住了村民們……”
“不不用謝!”長靈有些手足無措,舌頭也突然不利索了,他撓了撓后腦勺,緊接著又摸了摸鼻子,局促了半天擠出來一句,“謝謝你沒再咬我!”
伊莎先是一愣,呆呆地看著一臉認真又緊張的長靈,突然“噗嗤”一聲綻開了笑容,一旁的畫十三和京墨也不禁被逗樂了。
“不用謝。”伊莎忍住笑,眼珠一轉,便像拎起兔子耳朵一樣拎起來長靈被她咬過的手腕,撅了撅櫻紅小嘴,再次重重咬了下去,長靈冷不防地“啊”了一聲,卻鬼使神差地忘了收回手。
畫十三隨著長靈的慘叫不禁抓住了京墨的手,沖著她撇了撇嘴:“這群年輕人真是的……”
京墨猛地重重攥疼了畫十三的手,斜了他一眼:“本藥師芳華正茂著呢。想必是畫公子未老先衰、心境蒼涼,見不得人家有滋有味的小情小愛!”
畫十三砸了咂嘴,剩下的話都被噎回了嗓子眼,繼續觀望著終于有些開竅的長靈,目光里可謂布滿了慈愛的柔光。
伊莎滿意地瞧著她留下的一排小巧牙印,嗓音明亮地說道:“大漠里的馬都是會烙號的。從今以后,我也給你烙上印記啦。”
“啊?”長靈腦筋轉不過來,皺了皺一對濃眉,犯難地小聲嘀咕道,“我雖然輕功不差,可她也不能拿我當馬騎呀。”
“怎么?你不樂意?”伊莎曇花一現的笑容頓時涼了半截。
“沒有沒有!”長靈聽出伊莎話語里不大高興,連連擺手,又不明所以地問道,“只是,樂意什么?”
伊莎重重地撂下了長靈的手腕,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什么樂意什么!你說樂意什么?”
長靈一頭霧水地愣在原地,伊莎已經氣鼓鼓地走到了京墨和畫十三面前。京墨笑道:“怎么還沒說完就回來了?”
“說完了、說完了!”伊莎皺著眉端說道,“我這才明白姐夫以前常說的‘對牛彈琴’是什么意思。我才沒有什么話要和他說,這個大笨牛!”
京墨忍俊不禁之余,回眸向畫十三使了個眼色。畫十三笑著喊來呆頭呆腦的長靈,替他說話道:“我家長靈呢,雖然心眼直嘴巴笨,但一旦對誰好,就必定會為之全心全意、萬死不辭,絕對是個值得信賴依靠之人。”
長靈聽了這話,頓時眉頭舒展,嘿嘿笑道:“嗯!十三少說的是!我一定會好好追隨十三少、保護十三少的!”
“呃,不是,那個,長靈你聽我說,我的意思是……”畫十三眨了眨眼,想著怎么說才能讓長靈明白。
京墨在一旁咯咯笑了,急忙接話道:“長靈,十三的意思是,改日你想邀請伊莎到京城見面,你們兩個人可以吃吃飯、逛逛夜市。你說好不好?”
長靈這回聽懂了,不止聽懂了,腦海中開始浮想起來,不過,浮想的方面主要還是吃飯:“好啊好啊!伊莎,等你來京城的話,我帶你去吃我最喜歡的‘鐘鼎軒’!他家的熏魚特別特別——”
“啊,伊莎,那就這么定了,好不好?”京墨急忙打住了一談起美食就興致大發的長靈。
伊莎撇了撇嘴,卻藏不住嘴角上揚的笑意:“嗯!”
京墨回眸朝著有些發愣的畫十三慶功似的眨了眨笑眼,畫十三心頭一軟,低眸笑了。
“那么,咱們就此別過——伊莎首領。”京墨和畫十三一起拱了拱手,向伊莎道了別。
伊莎見到這等正式的江湖禮,縱目望了一眼隨風飄零的一攤灰燼,聳了聳眉尖,眸中升騰起一派毅然勇敢的光亮,語氣穩重了不少:“后會有期。”
說著,伊莎帶著屹丹屹格消失在了石穴洞口。臨走前,她回過頭來瞥了一眼愣頭愣腦的長靈和他手腕上的牙印。當然,長靈向來眼眸深閉,看不到她的回望,但他卻莫名感覺到,有一刻峽底的瑟瑟夜風變得無比柔和。
“是時候回去了,還好你安然無恙。”畫十三拉著京墨的手向另一側山壁走去。
“還好只誤了一天一夜,如果耽擱了你入宮的時機,就糟了。”京墨不無擔心地說道。
畫十三默然良久,他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驚問道:“你為什么突然跑到雷公峽來?你知道嗎,我以為你就此不告而別,永遠離開京城了。”
京墨倒是從容如故,她從背在肩上的藥褡褳中掏出一株干枯的植物,看著畫十三的臉回道:“這是浣草,調制成藥水,能洗去皮膚上一切涂抹。我想,在離京之前,為你做最后一件事。畢竟,入宮以后,雪冤在望,你也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每天遮遮掩掩以胎記示人。”
“不要離開京城。”畫十三突然站定了腳步,他一把將京墨擁入懷中,唯恐她隨風飄走一樣,緊緊地,抱住她,“不要離開我。”
京墨心里是歡喜的,但腦海中仍然布滿了憂慮,她畢竟是杏林谷的人,他決心為姜黎之死查明真相,如果真相像商陸最后的結果一樣讓她難以承受,彼時該當如何?更何況,京城里,還有一個對她由愛生恨、恨之入骨的權貴——周榮。
“可以嗎。”京墨伏在畫十三的肩頭,重重合起眼皮,似嘆惋似唏噓地喃喃問道,“真的可以嗎。”
畫十三將京墨摟地更緊了,他的聲音溫柔卻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我白溪風發誓,不論發生何事,面臨何難,必將護京墨,周全無虞。如此,你愿意一直留在我身邊嗎?”
白溪風。
京墨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他有太多的名字,但并不妨礙她一一銘記于心。她閉上眼睛,雙臂將畫十三的脖子環地更緊了,唇邊攀上由衷的深深笑意:“我京墨發誓:不問過往、不懼將來。愿伴君側,終歲相守。天崩為期,地裂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