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圖

第六十九章 歸來相佐圣旨事

第六十九章歸來相佐圣旨事

“十三公子,真的是你?”就在畫十三等人離開了斷崖,走上通往大殷的大路時,一個熟悉的朱紅色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朱雀,你怎么在這?”此刻已近半夜,畫十三有些驚訝。

“自從公子從殿下府上突然消失后,澄殿下憂心如焚,派我出來尋人。我便一路打聽到了春滿樓,才知道公子似乎來了雷公峽,故而我在守了大半夜,想不到真的等到了你們。”朱雀難得一口氣說這么多話,但語氣仍然清冷如秋。

畫十三點了點頭,拉起京墨的手快步趕路。朱雀的目光在京墨身上淡淡滑過,默然片刻后問道:“這位,想必就是十三公子去春滿樓尋的那位姑娘了?”

畫十三轉過頭來,一臉認真地回道:“她叫京墨,是位藥師,不是春滿樓里的姑娘。”

朱雀抱歉地略略垂頭,又看到他二人十指相扣的手,繼續問道:“她對十三公子而言,恐怕不止是藥師而已吧?”

畫十三皺了皺眉,反問道:“朱雀姑娘,難道殿下還派你來刺探我的感情私事不成?”

“我并非為殿下而問。”朱雀平靜清冷的目光里閃過一絲不忿,“我為天瑜而問。或許,還要為她不值。”

畫十三突然啞口無言,他神情復雜地咽了咽喉嚨,卻吐不出一個字來。京墨看到了畫十三確實在意朱雀之言,她的眸色轉黯,默默從畫十三的手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畫十三卻再次驀地緊緊攥住了她的手,他的雙眸堅定而溫柔,目不轉睛地凝望著京墨,對朱雀認認真真地回道:“我已與她立下盟誓,相愛不離。小瑜那邊,我會親自和她說清楚的。”

朱雀淡淡一聲冷笑:“你與她的盟誓不可動搖,那么你十年前和天瑜的約定就是如風過耳了嗎?你憑什么以為,她等你的這整整十年,是單靠你三言兩語幾句輕巧的話就能說清楚的。”

“朱雀,我知道你是小瑜的朋友,我也是。我和你一樣,絕不會傷害她。”畫十三深深地望了京墨一眼,頓了頓,繼續說道,“不說清楚,才是對小瑜的傷害。”

朱雀不置可否地默然趕路,畫十三也加快了步子,緊緊拉住京墨的手一同往太子府走去。

“這是怎么回事?”畫十三遠遠看見太子府門前烏泱泱地立著一片整裝待發、整齊有素的精銳之師,他不禁大吃一驚,定睛重新看了看府門上的匾額確實是太子府才肯相信自己沒看錯。

朱雀也一頭霧水,她只想起自己離府前在路上曾遇到了長機,但卻不知他意欲何為。朱雀面對畫十三的疑問,搖了搖頭:“我走的時候,并沒有這些軍隊。”

“糟了!”畫十三一時不由心驚肉跳,他心里飛快思索著,這么浩大嚴整的隊伍卻出現在常年備受冷落、毫不得寵的廢太子府門前,可未必是件好事。畫十三三步兩步沖進了府門里,卻發現一直牢牢守護太子府的張將軍也不在門前防衛,他的心里更慌了。

“殷澄練、殷澄練!”畫十三憂心如焚地喊著,看到書房燭光搖曳,一把將門推開,卻看見殷澄練氣定神閑、若無其事地支著胳膊伏在書桌上小憩。

“殷澄練,醒醒!”畫十三猛地搖醒了睡眼惺忪的殷澄練,焦急擔憂道,“你知不知道外面的軍隊是怎么回事?你可知皇子私下糾集軍隊將被扣上何等罪名?他們是不是你的人?”

殷澄練愣了片刻,呆呆地望著突然出現的畫十三緊張不已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怎么小白,你擔心我要反?”

畫十三皺了皺眉:“不是…我是怕有人陷害于你。你偏居一隅這么多年,哪里能調動這么多兵力?”

“畫公子說得不錯。”張越恒抱著一摞落滿灰塵的書從門外走了進來,“府門外的兵,確實不是殿下的,而是兵部尚書應承昭指派來的。”

“應承昭?”畫十三一頭霧水大惑不解,心里的警惕卻有增無減,“此人在料理畫館徐飛命案時,絲毫不把殿下放在眼里,反倒似乎與周榮私交不淺。就算他再得圣心,又如何能無緣無故為殿下你調兵遣將?”

“當然啦。”殷澄練從椅子上直起身來,伸了伸懶腰,“應承昭在朝中炙手可熱,自然不會平白無故想起我。近日來,國內饑荒四起,鬧得最兇的是云南一帶,百姓餓殍遍野、易子而食,陷入一片混戰,就連云南巡撫都被饑民們…吃了。如此局面,遠不是官糧救濟能解決之事了,所以他向父皇舉薦我平定此事,前天我收到了圣旨。”

畫十三這才明白了情況,神色越來越凝重,漸漸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他抬眸看向殷澄練:“那么,殿下打算如何?”

“帶兵南下,平亂濟民。”殷澄練定定的目光迎上畫十三的眼神。

“殿下兵力幾何?”畫十三坐了下來,緩緩倒茶。

“三千有余。”殷澄練抿了抿嘴,回答道。

“三千有余?”畫十三回想著府門下站著的一排排精銳之師,半信半疑地挑眉重復了一遍。

“三百自家兵。”殷澄練無奈地看了一眼張越恒,嘆了口氣,“至于外面那三千人,是應承昭調過來的。居心難判。”

“他們眼下是何居心并不是殿下應該關心的。”畫十三蹙眉提醒道。

“那我該關心什么?”殷澄練一臉茫然?

“敢問殿下,云南災情嚴重的縣共有多少?百姓經過了饑荒和自相殘殺,還剩下幾成人口?從京城到云南這一路又要經過多少正在鬧饑荒的省份?”畫十三竹筒倒豆子一般拋出了一個個問題。

殷澄練應接不暇,摸了摸鼻子,犯難道:“我…這我如何得知?”

“殿下以為誰會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畫十三盯著殷澄練的眼底。

“這種事的詳細情況應該都會被地方官員寫進折子里百里加急地送到宮里。尤其是這么大的饑荒,父皇一定會夙興夜寐……”殷澄練說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眼里騰起一絲復雜的光芒,“父皇。你是說,讓我去問父皇?”

畫十三唇邊抿起一抹會意的笑容,滿意地沖著恍然大悟的殷澄練點了點頭。

“不!不可以!”殷澄練忽然慌了神,猛烈地搖頭擺手,“我不可以去問父皇!我不可以…不可以……”

“有何不可?”畫十三若無其事地啜了一口茶。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殷澄練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垂頭喪氣道,“這十年,過了多少個元旦中秋,我從來都是被關在這座空蕩冰冷的廢太子府中。父皇從沒想起過我,哪怕一次也沒有。我已經不知道父皇頭上又添了幾縷白發、已經忘了金鑾殿下的臺階共有幾級。而父皇他,也早把我給忘了……”

畫十三靜靜聽完殷澄練的話,默默放下茶盞,站了起來,看著殷澄練的眼睛:“圣上沒有忘記你,起碼這次沒有。十年前,囚你在這里的是一道圣旨,十年后,召你出去的也是一道圣旨。你要明白,越是局勢錯綜復雜之時,越是后來居上。”

“可是,父皇為什么偏偏選擇我?不,是應承昭,應承昭為什么偏偏在父皇面前提起我?”殷澄練的心仍然不踏實。

“我不知道。”畫十三坦白道,他反問道,“應承昭可曾與殿下有何過節?”

“十年前我還是個不出宮門的孩子,與他從未有過交集。”殷澄練回憶道。

“那么,他在朝廷中可有過交往甚密的皇子皇親?”畫十三的眉頭凝滿疑慮。

“據我所知,并沒有。首先,應承昭氣焰盎盛、孤傲不群,除了父皇恐怕沒幾個人能讓他放在眼里;其次,其余幾個皇子尚且年幼、少不更事,平素里也和應承昭并無往來。”殷澄練邊回憶邊分析道。

“或許他想拉攏殿下。”畫十三頓了頓,眉頭深鎖道,“也或許,他想除掉殿下。”

殷澄練眉心一跳,難掩焦慮:“小白,我該怎么辦?”

“辦好圣上交待的事,這就是殿下的翻身良機。”畫十三款款回道。

殷澄練猶豫良久,終于沉沉地點了點頭:“好。明日一早,我就進宮,向父皇詳細詢問云南一干事宜。”

“詳細詢問,之后呢?”畫十三憂心忡忡地瞥了一眼殷澄練,“從來都是圣上問大臣們問題,你這樣跑過去問完你想問的就草草回來,會給圣上留下怎么的印象?”

“你說得對。”殷澄練稍微定了定神,冷靜沉思片刻,“我不能只問父皇,我還要給出對策,嘗試著得到父皇的首肯,才不算白去一趟。”

畫十三笑著點點頭,斟了一杯茶遞給了殷澄練:“從帶兵平亂到賑濟災民,個中有待琢磨的地方不少。若殿下需要一個商量事宜、出謀劃策的謀士,我隨時樂意待命。”

殷澄練眼里閃爍著驚喜的光芒,他接過茶,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好!那我便像兒時那樣,賜你在御花池洗筆、賞你在黃袍上作畫!”

二人回憶起幼年的頑劣行徑,不禁相視朗聲笑了。畫十三喃喃說道:“我的殿下,我回來了,還有很多失去的也都會相繼回來的。”

殷澄練突然想起了什么連忙告知畫十三:“對了,應承昭還向父皇舉薦了他府上的一個人與我同行,叫做長機。”

“長機?!”畫十三不禁一驚,他見長靈并不在此,想必是隨朱雀和京墨在大堂等候。而他心里的疑惑不由更加翻進了一層,此人若是來者不善,該當如何設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