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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他的招攬
第056章他的招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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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鈺亦放下了手中的筆,將寫好的一封書箋封好火漆后,藏于了一只錦盒之中。
婢女詩琴端著盥洗的盆盂走了進來,見她立于書案旁,不由得微訝道:“娘子怎地這么早就起了,也不喚我們進來伺候?”
天還未亮時,顧鈺便從夢中驚醒,醒過來的她看到窗外依舊暮色沉沉,自然沒有驚擾到任何人,待得天色微亮,晨曦之光射入,她便悄然寫下了這封信。
這是一封寄給小舅舅沈勁的信,她雖以沈氏黔郎的身份揚了名,可這畢竟只是她一人演出的一場戲,沈家之中的確也有沈氏黔郎這個人,可這個人在前世一直籍籍無名,以至于世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但前世身居顯陽宮做了太后的她竟然有幸見過這位表兄一面,那時小舅舅沈勁已戰亡,而她的這位表兄竟然以內侍的身份潛伏在了她的顯陽宮,在一次桓澈入宮來與她商議事情時,他便在桓澈的茶水中下了藥,意圖對其進行刺殺,不過,他不曾想到,桓澈這個人素來對入口之物甚至所碰之物都極度小心,哪怕是與她衾枕纏綿,他也不會放松一刻的戒備。
是了,即便是對她,即便他一直說,她便是他一直愛不釋手的珍寶,他也不曾完全的信任過她,不然,以她前世與他的朝夕相處,怎么可能會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除了那割舍不掉的情義以外,那真正的原因是,她的確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那一次暗殺便讓她那位表兄徹底的丟了命,而她那位表兄對她亦是恨之入骨,在臨死前道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更是罵她不孝不悌,荒淫無道,是害得沈氏與顧家滅族的罪魁禍首。
她與桓澈之間的隔閡也由此加深。
手握著裝有信箋的錦盒,顧鈺思索了一會兒,抬頭向詩琴回以一笑。
“娘子起這么早,可是要去怡心堂給老郎主與老夫人請安?”詩琴又含笑道了一句,將盆盂與溫水放置在了一旁,忙拉著她坐在鏡臺前,又道,“剛才老郎主已傳話來了,讓奴給娘子好生打扮一番,顧府里來了貴客,說是慕娘子之名而來的,想要親眼目睹一下娘子之風采!”
“貴客?”顧鈺微蹙了一下眉頭,心道:看來連祖父也未能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也是,這個時代女子的命運多由家族主宰,又豈是她一句話就能改變得了的,也許在祖父看來,她能有一個好的歸宿才是身為女孩子真正的福份。
“那好吧!你心靈手巧,我便隨你梳什么發髻,今日就由你打扮!”顧鈺隨口說了一句,眼眸卻有些幽深,心中暗道:那些健康來的士子們尚還未離去,祖父讓她見的莫不就是這些士子,抑或是天子與瑯琊王?
詩琴很是歡喜,連道了一聲好,便小心翼翼的在她頭上一番操作起來,顧鈺任由著她,不一會兒,詩琴便道:“好了,娘子快看看,如何?”
一邊說著,還一邊贊道:“娘子這樣可真美,府里人都說,顧家最美的嫡女要數顧七娘,最美的庶女卻是顧十娘,今日奴才方知,娘子之美才是真正的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今日的娘子,定會叫她們羨煞了眼!”
顧鈺這才看向了銅鏡中的自己,眉目精致,額間綴有一花鈿,因未及笄,詩琴也并未給她梳什么高高盤起的發髻,一頭墨發半籠半垂,鬢邊簪了一只鎏金點翠步搖,金色垂珠搖擺不定,竟是將她前世那種姝魅之色給突顯了幾分出來。
看到這樣的自己,顧鈺心口微微一震,就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個孤獨坐在顯陽宮中的褚太后。
詩琴也被她眉間攢起的驚訝給嚇到了,忙道:“娘子怎么了?可是不喜……這幅打扮?”
顧鈺定了定神,只道:“將這支鎏金點翠步搖拿下,換上幾朵珠花即可!”
詩琴道了聲是,又有些憂慮道:“只是怕老夫人不喜,這些首飾都是老夫人所賜,老夫人定然也是希望娘子打扮得光鮮靚麗去見貴客的。”
“你也說過,時下名士最講究返璞歸真,妙風,你可是忘了我昨日說過的?”
昨天所說的?娘子說,嫁入世族豪門做宗婦未必就是最好的選擇,可是還有比這個更好的選擇嗎?
詩琴心中微有些黯然,忙又答了聲:“是!”
將顧鈺鬢邊的那只鎏金點翠步搖給取了下來,如她所說的,僅在發飾上綴了幾朵珠花,然后再找了一件顏色較素的水綠色對襟廣袖長裾給她穿上,以織錦腰封將顧鈺的纖腰束得極細,其下還系了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絳。
這樣的顧鈺看上去便少了幾分令人驚艷的魅惑之色,而如尋常姑子一般嬌俏可憐。
出門之前,顧鈺再次去看了一眼沈氏,但見她依舊癡癡傻傻不發一言的模樣,顧鈺問候了一聲,也沒多說話,便帶著詩琴與詩畫向顧老夫人的怡心堂走去了。
一路上,來往的仆婦見到她皆恭敬的行禮,看到她今日的打扮時,這些丫鬟仆婦們眼中也無不流露著驚詫異色。
“十一娘簡直像脫胎換骨了一般,聽說她在賢媛雅集上大展才華,一首《詠柳》之詩不輸于謝氏才女謝道韞,你再看她現在這副打扮,還哪里像從前一般不修邊幅,這才是士族女郎的姝麗之美!”
“是啊!如今的十一娘可是名傳吳郡了,哦不,應該說名傳健康了,她吹的一曲胡茄不是連健康來的士子們都贊不絕口么?”
“是啊!是啊!以前不知是誰說十一娘性子粗鄙,一無是處,誰跟了她誰倒霉,死活都不愿意到暮煙閣去伺候的,現在可好,不是便宜了妙微那個小蹄子!”
“這你就錯了,哪是便宜了妙微那個小蹄子,那小蹄子跟著十一娘去了一趟玉泉山就沒回來過,還不知是被誰勾了魂去!”
“誒呀,說到勾魂,我可是聽說,玉泉山頂的清談雅集上來了一位桓氏郎君,那是真正的貌塞天人,比瑯琊王七郎和陳郡謝七郎還要俊美,那小蹄子莫不是被那位桓氏郎君勾了魂,竟不愿回來了?”
幾個小鬟湊在一起低低的議論著,不覺一陣咯咯的低笑聲傳了出來。
顧鈺聽到聲音后,微蹙了一下眉頭,詩琴見狀,就要上前去訓斥,被顧鈺喚住停下了腳。
“由得她們去!”顧鈺道,“我倒是真忘了妙微這件事!”
原本是讓張十二郎轉告她,在碧蘭亭的溪邊等候,但后來她回到那里,也一直沒有見到妙微的出現,莫非還真如這些婢子們所說,妙微便是在這個時候……或者說從見到桓澈的第一眼起便已經……
在顧鈺思忖時,詩畫倒是一驚,睜大了眼頗有些訝異道:“娘子是忘了……”忘了將那位叫妙微的婢子給帶回來?
“是!”
“我還以為……”詩畫忙拍了拍胸脯,好似心有余悸般,嘴角邊勾起一抹放松的笑意。
“以為什么?”顧鈺問。
詩畫一時愣住,不敢回答,倒是詩琴渾不在意的笑了笑,如實答道:“以為娘子不喜那妙微,便有意將她拋棄了!”
她說過,對她忠心的人,她便不會拋棄!所以,這句話其實讓詩琴與詩畫兩名婢子心中產生了畏懼之感吧!
顧鈺笑了一笑,不予否認,繼續向前走去,沿著抄手回廊向前,路過一片澄塘池水,再經過一條青石甬道,繞過幾座太湖石的假山,便可看到顧老夫人的怡心堂所在。
可就在她穿行于假山之中時,竟是看到一角青色的衣袂從一太湖石的山角微微晃動,飄逸而出,一只極為普通的碧色香囊就躺在前方不遠處的青石溝壑間,直印入她的眼簾。
顧鈺突地頓下腳步,對詩琴與詩畫吩咐了一聲:“你們且在此等候,我與人有事相商,切記不許人過來打擾!”
詩琴與詩畫微愣,旋即便肅然施禮,點頭道:“是!”兩人立即退了開。
顧鈺便走到了那太湖石假山之后,看到藏在那里的人果然便是謝七郎,不免打趣道:“我以為,如謝七郎這般光風霽月之人,當不會藏頭露尾行鬼崇之事,卻不想,你今日還是這般行事……詭譎莫測,實是令人大大的出乎意料!”
如此譏諷之語,誰人聽不出,可謝七郎只淡然一笑,負手立于碧池邊、山腳下,就這般看著她道:“我倒不覺得自己是藏頭露尾,今日未戴幃帽,也未藏身于暗處,我明明就是光明正大的站在這里,與女郎一同賞假山碧池,春色美景!”
顧鈺啞然失笑,看他這幅坦然從容站在池邊負手而立的樣子,的確不像是鬼鬼崇崇做賊心虛之人,倒還真像是來賞景的。
“哦,如此,倒是小女子擾了郎君的雅興!這便告辭了!”顧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便準備離去。
這時,謝七郎似笑了一聲,突地又問道:“你送給沈家的信已經寫好了嗎?需不需要我再助你一程,將這封信遞傳至沈家?”
顧鈺驟然停步,再次驚疑不可思議的看向了他。
“你不必這樣看我,我若想知道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靠想一想,就明白了,你既以沈氏黔郎揚名,為了圓這個謊,你還必須要與你沈家的舅舅言明這一切,共同來彌補這個謊言!”
顧鈺的神情便是一黯,秀眉間蹙起一絲憂慮,既然這個道理,謝七郎能明白,那么桓澈也一定明白!
“你的擔憂沒有錯,桓澈必定會派人去沈家查探,所以,你的這封信,還得以最快的速度送至沈家!”
顧鈺看著謝七郎,她還是不明白,為什么她的一舉一動,謝七郎都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在我身邊安插有人?”她問道。
謝七郎仍舊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是不一般的矜貴和坦然,他回道:“也不算是,就是平時想事情的時候,在你身上多花了一點心思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暗中觀察我?”顧鈺又問。
謝七郎看向她,私毫不閃躲的回答:“算是吧!”
“為什么?我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謝氏郎君費盡心思來觀察的?”顧鈺再問。
謝七郎道:“就憑你能夠以兩人的身份在同一天于玉泉山上揚名,這種能力便非常人能及!”
“所以,你也是如桓澈一樣,想要招攬我,為你謝家效命?”
問到這一句的時候,顧鈺的眼中已是晶亮,而這晶亮中同時也帶著一絲憤然,大約是沒有想到如陳郡謝七郎這般光風霽月的人物也會對她存有利用之心,她的眸中已滲出些許悲涼和失望。
而看到她漆黑的瞳中情緒涌動的謝七郎似乎也似心有愧然,忙解釋道:“我的確存有招攬之心,但并非全為了利用你,我絕不是桓澈。”
他說他絕不是桓澈,便是向她保證,他絕不會成為如桓澈那樣的人,可桓澈到底是怎樣的人,他又怎會知道得比她清楚?
“謝七郎,你又怎會了解我?我不過是一名庶女,當不起健康一等門閥世家陳郡嫡子的看重,對不起,阿鈺許會令郎君失望!”
說完,顧鈺還是禮貌的向他施了一禮,便轉身欲走,不料,謝七郎又說了一句:“我說過,我需要如顧十一娘這般俊爽傲烈的朋友,即是朋友,便該如嵇叔夜與呂仲悌一般,一句友人相約,便可千里命駕!
顧氏阿鈺,你現在可以不當我是朋友,但你的事情,我還是想管。
而且現在也不只是我,便是連天子與瑯琊王對你也會有招攬之心。
試問,如若天子與瑯琊王對你有招攬之心,桓澈他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