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緋聞錄

第貳叁壹章 權謀計

第貳叁壹章權謀計

第貳叁壹章權謀計

沈澤棠默了默,平靜道:“皇上旨意臣豈敢違抗,只是依吾朝律例及附例,內閣中首輔、次輔及群輔權界謹嚴,首輔掌職權,主內閣大政,次輔不敢與較。方在皇上免除徐炳永首輔職前,他已行‘封駁權’,封還諭旨,駁改皇上指示,此效令已生,恐難更改。若皇上執意要廢太子,待吏部行完徐炳永免職之續、再由新任首輔為皇上擬旨便是。”各群輔附議。

皇帝知他所說無錯,卻又覺皇威受損,心中衍生不快,原想當朝宣他繼任首輔一職,遂隱而不發,由沙公公攙扶,甩袖離去。

沈澤棠出午門,與眾群輔簡單話別,各自散去了。

徐涇替他披上大氅,侍衛欲打起轎簾,沈澤棠擺手,只道想走一走。

已是丑時,寒星閃爍,街上寂靜無人,空氣愈發的清冽,呼吸間便有白煙起散,徐涇悄看沈二爺神情頗為端嚴,蹙眉沉思著甚么,也不敢打攪他,只默默的相隨。

路經過一個賣豆腐花的,沈澤棠讓徐涇陪著一起坐下,要兩碗豆腐花。

那小販把買賣做在官轎必經之路,對朝廷大員已是見怪不怪,把油漬漬的碗兒用茶水涮涮,舀兩勺嫩白擱里,再灑些香油碎蔥紅椒等料,熱騰騰的端上。

沈澤棠邊吃邊把朝堂上事低講與徐涇,徐涇聽畢,臉色大變,稍頃才輕問:”二爺也贊成保太子繼位麼?“

”朱禧尚幼,司禮監閹黨蠢動,旦得掌控皇權,內閣首當其沖,必受其挾迫。擁太子繼位為現今不得之法。“

聽得此言,徐涇頜首:”前朝閹黨亂政,斬群臣,迫百姓,致天下大亂。怪不得徐炳永寧愿去職力爭,也要逼皇帝收回成命。“他又問:”徐炳永免除首輔之職,那二爺便要升任首輔,說起倒是樁萬幸的事。“

沈澤棠手微頓,漠然道:“看似因禍得福,實則福中禍伏。徐閣老豈是淡泊名利之人,嗜權若渴,利欲熏心除他無二。此次去職力爭,一是首輔權責所致,二是他行以退為進、以屈求伸之法。”

他頓了頓,繼續說:“今日端皇上體貌,怕是不久矣,太子若得繼位,必會將徐炳永官復原職,以報他保全恩情。若我此時執掌首輔之權,至那日又該何去何從?!”

他微微笑了笑:“再退回次輔麼,即便我肯,徐炳永也是不肯的。”

徐涇只覺豆腐花似哽住他的喉,再吃不下去,憂心忡忡道:“我亦知徐炳永忌賢妒能,猜疑心重,二爺若展首輔雄才,只怕是日后為他不容。這該如何是好?”

沈澤棠不答,只問他:“甘肅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徐涇不知二爺怎突然問起這事來,卻也如實稟:”二爺不是要打草驚蛇麼,我把消息透給言官鄭保英,他擬奏本查蘭州知府救濟糧動向。聽他說,此奏本被會極門的掌門太監收去,后去問過幾次,只道皇上龍體欠安,題本及奏本積壓嚴重,耐心等著就是。”

沈澤棠沉吟道:“這些題本及奏本會由司禮監送文書房,交內閣首輔,由其召集群輔票擬,再交司禮監呈御前批紅。內閣票擬時,我不曾見過鄭保英的奏本,想必被有心人收起,遂可知,布政使程前背后仰仗的,不是徐炳永即是司禮監某個人。”

他不再說了,站起身朝官轎走,徐涇忙跟上悄聲追問:“皇上若委任二爺首輔職,二爺可有萬全之策?”

“惹不起,我總躲得起。”沈澤棠簡短拋了句,即俯身進轎里去。

徐涇怔愣住,沈二爺是何意?待他醍醐灌頂時,那官轎已走得很遠了。

這日,舜鈺一早就來案庫,萬盛正坐火盆邊攤著手烤火,一邊燉著茶,看到她挺驚奇。

如今大理寺就剩這根獨苗,整日里跟在少卿司丞身邊忙活,已鮮少見她的影了。

舜鈺看出他的疑惑,笑著揚揚手里卷宗:“蘇司丞數日前借的卷宗,太平縣那樁殺夫案,我親送去的,如今案已了結,來把這個還回。“

萬盛從腰間鑰匙串兒里取出一把,遞給舜鈺,指指悶戶櫥,讓她自已去放。

茶正燉到火候處,走不開人。

舜鈺心底一凜,那悶戶櫥里放著十年內的大案卷宗,田府滿門抄斬案應也在里頭。

她忽兒嗓子干干的,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

拿鑰匙對著元寶大鎖,試了兩三次總對不進鎖眼兒,書吏陸兒恰經過,笑著問可要幫忙。

舜鈺抿嘴笑著回絕,定了定神,抑住顫抖的手指,緊捏著匙尖插入。

但聽“喀崩”一聲,那大鎖應聲而開。

打開兩扇櫥門,豎立的卷宗挨擠滿當,幸得封面夾中用松煙墨注明案名,但時日久長,字跡已很淺淡了。

舜鈺仔細又吃力的來回找尋,竟不曾見著田家案的卷宗,反瞟到陳尚禮毒害太子案,刻不容緩,她把那卷宗抽出,一目十行的頁頁翻閱。

“你在作甚?”是萬盛的聲音,他已走近過來。

舜鈺躲避不及,索性坦蕩蕩輒身朝他笑:“瞧著此案很曲折,忍不住想看看。”

萬盛肅著面龐,從她手中接過卷宗重新放回,舜鈺乖覺的遞上鑰匙,看他一聲不吭的扣上大鎖,再重回火盆邊坐下。

舜鈺知他不悅,腆著臉跟隨其后,也搬張椅兒坐火盆邊,軟聲兒含歉意:“我實因一時好奇,并無旁意,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我這次罷。”

萬盛這才緩和了臉色,低聲道:“不能全怪你,是我將鑰匙把予你的。這些卷宗皆為大案重案,除審案必要,嚴禁閑雜人等翻閱,即便是我,也只在謄抄時見過,素日里不敢看半字的。今兒個諒你年輕魯莽,不予追究,你也莫再提起。”

語畢,遞上一盞燉好的松蘿茶。

舜鈺忙謝著接過,心不在焉地吃兩口,思緒卻十分雜亂。

陳尚禮毒害太子案是七年前,卷宗都在此,怎五年前田家案的卻無影蹤呢?

到底是去了哪里?!

她終按捺不住,默了默,朝萬盛笑道:“前次聽聞蘇司丞無意提起,五年前田家滿門抄斬案,方斗膽在櫥里尋了個遍,竟是不曾見到卷宗,但愿是我眼拙了。”

備注:關聯章節174章、144章、197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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