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左手受傷的慕清妍沒有打傘,她挽著小竹籃快步竄到街對面,順著屋檐下的一點蔭蔽,不緊不慢向秦家走。
因為沈瀟然,每向前走一步,她的心速便會加快一個頻率。
恍然入夢。
費了好大力氣按捺住心情,當她心平氣和踏上秦家的門檻時,怕什么來什么――正逢沈瀟然要出門。
要不是沈瀟然敏捷,兩人差點撞上。
“呀……”慕清妍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要護著手上的竹籃,等明白自己差點撞到的人是沈瀟然時,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倒是忘了哭也忘了羞窘。
這一息功夫,旁邊的郝慧如已經扶住了慕清妍。
沈瀟然也握住了竹籃。
慕清妍還魂,抬眼看到的便是沈瀟然帶一點揶揄的卻讓人驚艷的俊臉。
感受到他善意的嘲笑,她反而自在了些。
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賭氣似地奪過籃子,對郝慧如嫣然一笑:“慧姨,我剛才做了點鹵菜,送點過來您嘗嘗。”
沈瀟然:“……”
這丫頭臉變的好快。
籃子里紗布一掀開,滿屋生香。
沈瀟然動作極快地從籃子里拿出了一枚鹵雞蛋,放在鼻子前輕輕嗅了一下,扭頭問慕清妍:“丫頭,鹵菜的香料是你自己配的嗎?”
慕清妍:你才丫頭。
慕清妍知道沈瀟然有多博學,對于他懂香料之事并不意外。
她抬眸看了一眼沈瀟然線條優美的下巴,收回目光,溫柔地點點頭:“嗯,我照著一個方子配制的。我沒想到做出來的鹵菜很好吃。慧姨,這碗是醬料。”
進門時的驚嚇,讓出了丑的慕清妍反而放開了心緒,即使有沈瀟然在側,她也能控制心神從容自在。
她將鹵菜放在餐桌上,對驚訝未消的郝慧如甜甜一笑:“慧姨,我要去給媽媽送午飯了,先回去了,再見。”
說完,對從樓上趕下來的秦令山同樣笑了笑,腳步匆匆地走了。
慕清妍出門后,沈瀟然將手中的鹵雞蛋放進嘴里咬了一口。
太過美好的味道讓一向淡定的他也有些不淡定了:這真是那個小丫頭做出來的?這可比帝都的大廚做的還好吃。
果然高手在民間啊。
郝慧如此時還在對著鹵菜發呆,此情此情讓沈瀟然啞然失笑:“慧姨,這個鹵雞蛋味道非常不錯,您要是不喜歡,我包圓了可好?”
沈瀟然的話讓郝慧如回了神,她取來筷子撕了一小片海帶放進了嘴里。
海帶一入口,她當即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好久,她才對秦令山和沈瀟然說道:“真沒想到妍妍手藝這么好,難怪她說要開熟食店,這手藝開熟食店生意絕對沒問題。令山,你答應妍妍幫忙辦證的一定要做到。”
秦令山接過郝慧如的筷子嘗了一點海帶,一番震驚后他點點頭:“是不錯,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鹵菜,慧如,將這些拿到后面切出來吧,我覺得這些菜拌了醬料應該還要好吃一點。”
“我這就去弄。”
郝慧如去了廚房,沈瀟然吃完鹵雞蛋彈了彈手指,突然問秦令山:“她叫慕清妍?”
“嗯,瀟然,你覺得這丫頭怎么樣?”
“不錯,是個好孩子。”沈瀟然回答的十分鄭重。
當然,他心里認為“好孩子”三個字不足以形容這個過于出色的女孩,只是,他不習慣和人評論女孩子。
早上他無意間在秦家的天井里聽到了書房里的談話,十六歲女孩的說到退婚時表現出來的睿智、沉穩、善良和隱忍讓他佩服之至。
當時他便為秦偉文失去這樣優秀的未婚妻感到遺憾,卻又覺得,現在的秦偉文的確配不上這個女孩。
像他一樣,天才早慧的女孩。
可惜這丫頭年紀太小,不然他真想撈回家里當媳婦,也省得爺爺動不動就逼婚。
慕清妍離開秦家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她剛才在秦家遇到沈瀟然,雖然慌亂,心情無疑愉悅到無法形容。
慕子謙見她一臉笑意,忙問道:“二姐看上去好高興啊,是不是慧姨夸你菜做的好吃啊?”
看上去很高興?
有這么明顯嗎?
慕清妍后知后覺地穩住表情,這才發現,自己的確是一副喜笑顏開的表情。
除了喜悅,還有甜蜜。
是的,剛才在秦家見到沈瀟然之后,前世與他相處時那種柔情蜜意再次占據了心頭。
她敢打賭,她此時笑意盈盈的眼角眉梢必然也染著甜蜜。
這可真是一種要不得的現象。
她可不能讓任何人發覺自己對沈瀟然的心意。
前世他會愛上她,純粹是個意外。
若非他深染重病,家世深厚,本身優秀之極的他怎么會和她這個毀了容的保姆產生那么多糾葛,他怎么有機會窺視到她美好的靈魂,怎么會愛上她?
前世他們相識相愛,是在他命運最低谷的時候,即使那樣,他們的愛情因為彼此間的身份懸殊也被幾乎所有人阻擾。
只是那時他們兩個都身染重病,沒有必要與俗世抗爭。
慕清妍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重生,但既然重生,她一定會幫他避開那些劫難。
而她自己,她這個低入塵埃的,今生的沈瀟然沒有機會相知,絕對不會感興趣的普通女孩,只要默默看著他,愛著他就好。
她既不希望他遭受意外,也不愿意他因為她與他的親人對立。
他應該享受到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慕清妍思緒縹緲間,慕子謙同學終于吃完了慕清妍盛給他的所有飯菜。
好撐啊。
慕子謙在心里說。
他可不敢讓二姐知道他吃撐了。
不是怕她笑,或者批評。
是怕她下次會折減他飯菜的分量。
小吃貨慕子謙同學默默承受了吃撐后肚子不舒服的悲傷后果。
十分鐘后,慕清妍和慕子謙來到了丁秀芳上班的服裝廠門口。
說是服裝廠,其實是個只有十多個工人的小作坊。
饒是如此,服裝廠的老板鄭大石也是春樹鎮鼎鼎有名的本事人。
穿過服裝廠門廳后面一條長長的走廊,姐弟倆來到一個約有兩百平方米的大屋子里。
透過屋子里的大窗戶往外看,外面綠樹濃陰,清風徐來,并不太熱。
屋子里間隔有序地放著十多臺縫紉機,每個縫紉機旁都坐著一個正在緊張工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