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農場主

第442章 相親宴

很快,薛建平就從歲月的長河里撈出那團被他特意摒棄,打心底深處不愿意想起的記憶來——猶記,最初,薛將軍暴露出這種讓人驚惶的“不是在沉默中湮沒,就是在沉默中變態”特殊屬性時,還是他對杜秀英“一見鐘情,再見傾情,三見許終身”,為杜秀英叛出家門也不悔的時候。

那時,他做了什么?又是如何應對的?而,薛將軍又給出了什么樣的反應?……

一個又一個問題,劈頭蓋臉般砸向薛建平,只將薛將軍砸得頭暈目眩,然而,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臉乖巧地走到薛將軍面前,準備迎接來自于薛將軍的雷霆之怒。

這樣的薛建平,慫慫的,就跟只膽小怕事的鵪鶉一般,只令杜秀英和薛玲兩人都驚駭地瞪圓了眼,嘴巴大張到能塞入一顆鴨蛋的程度。

——真是“活久見”啊!

如果說,杜秀英還有些擔憂,見到薛建平這從沒出現過的軟慫一面的她,接下來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從而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而準備將坑害謀算薛玲的計策提前,那么,雖然,第一次見到薛建平這一面,但,早在“清醒”過來的那一刻,就由自己接收到的記憶,再結合薛家人和外人對薛建平的評價而推測出薛建平“本性”的薛玲,雖也有些小忐忑,但,很快,就因為忙碌的年節準備而將這件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不再想起,更不用說如薛建平預測中那般,利用這件事來掐準他的要害,威脅利誘他給出什么樣的承諾來了。

在薛玲看來,人生在世,誰沒出過糗呢?強者如此,弱者,當然也如此。再說了,她和薛建平、杜秀英兩人,向來秉承著“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生活著。

雖然,薛建平也就比整日里不做正事,到處闖禍的紈绔子弟好上那么一些,但,到底薛家人所受到的教育擺在那兒,因此,薛玲完全不擔憂薛建平過不了心里那一關,從而對她這個唯一的閨女,也是偌大薛家五代單傳的“小公主”做出些什么不該做的事情來。

只可惜,很快,薛玲就意識到,她,確實太想當然了!

或者,也可以這樣說,雖然,她早就知道薛建平,不僅是薛家人中的異類,更因為“沖冠一怒為紅顏”這件事而被圈內人扣上了頂“癡情”大帽子,私下里卻不止一個人在吐槽嘲諷他“明明是塊朽木,卻自詡精英”式的蠢笨,但,她也沒料到薛建平這么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有一顆易碎的“玻璃心”不說,還有著連許多女人都沒有的小心眼和睚眥必報的狠辣性子。

簡單地來說,這樣的薛建平,披上張女人皮后,絕對能在勾心斗角的后宅里生活得很好。

即便在心里勾畫出薛建平各種妝扮的“女兒身”模樣,因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物降一物”等緣由,而慘敗于從不曾被他放在眼里的弱者之手,并被對方將各種折騰人的手段在他身上用了一遍,真正落到了“身心俱毀”的凄慘又悲愴下場,但,薛玲依然沒辦法平息心里那些翻騰不息,恨不能將眼前一切礙眼的人和物全部摧毀掉的怒火。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誰讓眼下她竟然待在京城最富有盛名的西餐廳里呢?旁的不說,單單,因為那為了薛家的名聲,她就不能像三四歲不懂事,一言不合就大吵大鬧的小姑娘般“砸場子”。

忍字頭上一把刀!

薛玲低頭,佯裝品嘗所謂最受人歡迎的新品種餐點,眼睫眨動間,掩去因為被對方當成一件物品肆無忌憚打量時生出來的嘲諷和爆躁。

該說,眼前這兩位,論起耍陰謀詭計頭頭是道,但論到堂堂正正的陽謀,卻只能無奈嘆氣,只長心眼,不長智商的“蛇鼠一窩”般蠢貨,還是該說,她們是真正意義上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

普通人不知道,但,那些削尖了腦袋往上爬,想方設法提升自家檔次的圈內人,單單聽到她的姓名,再結合圈子里那些諱莫如深的說法,就能明白她的來歷,也更知曉她的底氣和倚杖,從而在面對她的時候,說話做事小心又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就犯了某些忌諱而觸怒她,給自己和家族都惹來麻煩甚至滔天大禍。

然而,面前這對母子,卻截然不同。

母親嘛?

竟拿一種看兒媳婦的挑剔眼神看著她,偶爾和杜秀英閑聊的時候,言談舉止間,只恨不能將她貶到塵埃里。而,杜秀英不知出于什么樣的心理,也時不時就附和幾聲。那姿態,那模樣,任誰瞧了,都覺得杜秀英是有求于人,想通過“賣女兒”這種方式,達成攀龍附鳳目的的人。

兒子嘛?

也用類似嫌棄又鄙夷的眼神看著她,卻礙于見面后就侃侃而談,言談舉止間不乏吹捧和諂媚的杜秀英和自家母親的交情,而不得不給對方一個臉面,只埋頭不吭聲地品嘗著餐點,偶爾捧著杯子喝水,欣賞路旁的景色。一舉一動間,盡現世家大少面對打著各種旗號攀附自家,“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灰姑娘和其家人攀扯的漠視。

對此,薛玲除了“呵呵”兩聲,那是連吐槽的欲望都沒有了,只是默默地低頭,繼續扮演一個安靜乖巧、聽話懂事的小姑娘。

“收到了國外十來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還在考慮要去哪所大學念書?”杜秀英一臉的驚嘆和艷羨,沒有絲毫的做作,抑或是演戲的成分,“孫夫人,你兒子真出息,如果,我家那幾個小子有你家兒子一半能耐就好了……”

“我家這小子,也就這點能耐了……”話雖如此,然而,孫夫人卻下意識地挺胸抬頭,眼角眉梢間的得瑟和炫耀,連低頭吃東西的薛玲都感知到了,就更不用說正對著孫夫人,盡情展現自己恭維諂媚能耐的杜秀英了。

是的,誰能想得到,在薛將軍下狠手折騰薛建平的時候,被薛將軍和薛玲祖孫倆有致一同漠視掉的杜秀英,會在這一天打著逛街吃飯的名頭,誘拐著薛玲到這間西餐廳來了一出“相親”大戲呢?

不,“相親”這兩個字,也只是薛玲自個兒單方面的想法。在孫夫人和她的兒子眼里,薛玲就是個愛慕虛榮的姑娘。不然,又怎會還沒成年,就意識到了金錢和權勢的重要性,而跟個鄉野潑婦般,“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求杜秀英為她出謀劃策,只為了能在最美好的年華里就嫁入豪門望族,成就自己的“人上人”夢想呢?!

即便,薛玲氣度高雅,七分容貌也在合體且適當的穿著打扮下變成了十分,第一次到西餐廳用餐,不論談吐舉止,再或者用餐禮儀,都挑不出絲毫錯漏之處,但,孫夫人也沒往薛玲本就出身不凡這一方面去想,而是越發地覺得薛玲確實如同杜秀英所說那般頂著張天真嬌憨的面容,內里卻住著一只不擇手段的狐貍精。否則,哪會小小年紀,就明白“適當的投資,才能在關鍵時刻收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回報”,這個許多人一輩子也沒能想明白的道理呢?

坦白說,孫夫人確實不太像世家望族的當家夫人,說話做事都流露出一股被人捧在手心里嬌養長大,哪怕嫁了人,卻也因為種種緣由,而被對方捧得高高的,完全沒有踏入婚姻這座墳墓的女人里里外外操勞,即便用神奇的“化妝術”遮掩后,卻依然能尋找出幾分的疲憊和倦怠,反還處處洋溢出一種獨屬于成熟婦人特有嫵媚嬌憨,或者,應該說是“傻白甜”的味道。

雖然,薛玲并沒有點亮“讀心術”的技能,但,憑借強悍的精神力,她依然敏銳地感知到了幾分孫夫人心里的想法,一瞬間,竟也有些啼笑皆非來。同時,她也猜測到了西餐廳見面這件事,雖然是孫夫人一力促成的,但,這其中,絕對少不了杜秀英的旁敲側擊后有意無意的引導。

確實,哪怕,八十年代的華國已經喊出了“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口號,更有一部分人懷著各種目的大肆宣傳“崇洋媚外”的思想,但,世家夫人之間的交流邀約,依然會下意識地摒棄西餐廳和會所,選擇中餐廳和茶樓。

偶爾一些時常出國旅游的夫人,或者有家族子弟被送到國外留學,受到國外思想的沖擊和影響,才會在適當的時候,提出到會所和溫泉等地方一聚。就這,她們還得小心翼翼。倘若圈子里有大部分人反對,或者,只是兩三個人反對,但,這兩三個人是小圈子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人,那么,她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放棄這個念頭,轉而恢復之前的安排。

這樣一個不能宣諸于口,眾人皆知的默認規矩,眼下,可不就方便了杜秀英嘛!

自覺想明白了的薛玲,繼續維持著自己“安靜乖巧”人設的扮演。即便,在聽到杜秀英嘴里冒出來的一些莫名貶低薛家的話,也都再一次展現出絕佳的“左耳進,右耳出”能耐:上一世,她為了生存而茍過許多次,那么,這次,為了維護薛家的顏面,再茍上一回,又有何妨?

可惜,很快,薛玲就被迫崩人設了。

沒辦法,誰讓杜秀英和孫夫人兩人,聊完服飾聊美容,聊完家庭又聊兒女,然后,暢想完一番美妙的未來后,就又突發其想地對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喝著果茶消食的薛玲吩咐道:“玲玲,你文斌哥第一次來京城,你帶他到處轉轉,熟悉熟悉……”

熟悉什么呢?

在致力于撮合薛玲和李文珷兩人的杜秀英和孫夫人,那不約而同抬頭看向對方的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深意里,就可以做出如下猜測:不外乎做長輩的,在閑話家常般地介紹完自家兒女的情況后,也就應該適時地退場,將主場讓給兩位年輕人。

畢竟,如今這時代,可不流行包辦婚姻了呢!尤其,那種雙方父母都特別滿意,就連兒女們也看對了眼,偏偏,因為他們插手的地方太多,而激起了兒女們難得的叛逆心,從而令原本可以締結良緣,達成真正“互幫互助”聯姻關系的兩家人,因此而出現種種分歧甚至翻臉成仇,那樣悲愴又絕望的場景,已經不是簡單的“得不償失”這樣一個詞語就能形容的了。

“抱歉。”眼角余光留意到李文斌臉上浮現一抹憤怒和嫌惡,趕在對方被激怒,做出“拍案而起”的舉動之前,薛玲就毫不猶豫地起身,拎起一旁的包,干脆利落地拒絕道,“媽,再有幾天就過年了……”

“為了準備年禮,我這一個月來,每天都忙得前腳打后腳,恨不能將一份時間掰成兩份來用……偏偏,今年,我的任務又加重了,就連今天都是你再三請求,又有爺爺在一旁說和,我才答應跟你出門的。就這,回去后,我還得將事情處理完才能睡覺,也不知道今晚會熬到幾點……”

這一番話下來,即便“傻白甜”如孫夫人,也敏銳地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就更不用說被孫夫人和杜秀英兩人交口夸贊的“聰明人”李文斌了,那更是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薛玲,目光和薛玲那清澈到頗有幾分淡漠感覺的眼眸撞上后,心里不由自主地一個“咯噔”,臉上也浮現一抹若有所思來。

尤其,在他無意中的一個偏頭,恰好瞧見了臉色忽青忽紅,忽白忽黑的杜秀英,跟一只被激怒的猛獸。偏偏,不知為何,卻并沒有失去理智地傷人,那一臉的憤怒中反還破天荒地流露出幾分忌憚后!

就如“孫悟空翻不出如來佛的掌心”這句話所說那般,這世間,向來是做兒女的害怕畏懼自家父母,哪有做人父母的忌憚自家兒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