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生存攻略

第五百七十八章 解開咒語(二)

快滾,快滾啊。

如果不是衛襄這手舞足蹈的肢體語言告訴白澤,衛襄要表達的應該不是這兩個字的字面意思,那白澤鐵定會誤會衛襄是在嫌棄它。

但是通過這幾次的打交道,白澤已經算是很了解衛襄的為人了,衛襄掄圓了胳膊使勁兒揮手,它總算是明白了衛襄是什么意思。

也來不及問,白澤龐大的身軀就轟然倒了下來,在覆蓋冰原的雪地里如同一只笨拙的大貓一般打著滾兒,一圈又一圈。

可它身上的火并沒有就此熄滅,反倒越燒越旺,衛襄那句話,完全沒有起到什么解開咒語的作用,反倒像是火上澆油一般,讓原本的火苗徹底燃燒起來。

無奈,衛襄只得停止了揮舞手臂,再次朝著白澤跑過去。

尉遲嘉也沒有阻攔她,只不過他比衛襄冷靜多了,并沒有再去做滅火這樣的無用功,而是淡定又從容地從懷里掏出了混元鼎,朝著白澤扔了過去。

混元鼎代表著天地初始最純粹的力量,在這火云秘境中,從來就沒有被壓制過,很快由小小的一個鼎變大,飛快地將白澤籠罩了進去,才又變成原本小巧玲瓏的模樣,飛回了尉遲嘉的手中。

衛襄就這么硬生生地撲了個空,生生在冰面上溜出去很遠,這才剎住了腳步,回過頭看著空蕩蕩的雪原,總算是弄清楚發生了什么。

“你,你倒是早說啊!”

衛襄扶著差點兒被閃到的老腰,既生氣又覺得好笑,故意板著臉怒斥道。

尉遲嘉揣著小鼎飛身到衛襄面前將她扶住,小心翼翼地解釋:

“我也不是故意的,其實剛才我想跟你說來著,但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就跑出去了,我實在是害怕那團異火傷害到你,所以才急了些……”

瞅著尉遲嘉這小心翼翼的樣子,衛襄的氣消了一大半,內心深處又覺得于心不忍起來。

其實尉遲嘉做錯了什么?貌似人家也沒做錯什么,都是為了她的安危啊。

這么一想,衛襄覺得做人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臉色終于緩和了:

“算了,我又不是真的怪你,不過你確定,混元鼎真的能罩得住那團異火嗎?”

“當然可以,不信你看。”

尉遲嘉將小鼎捧到了衛襄面前,衛襄低頭一看,第一眼看到的,卻是瑟瑟發抖的辰光和瘟神。

衛襄想起來了,這兩個家伙提起白澤都是一臉忌諱的樣子,好像遇到白澤就要倒大霉一般,也是沒出息透了。

不過被收進混元鼎中的白澤的確已經安靜了下來,它周身燃燒的火焰也像是被混元鼎給壓制了一般,在一點點地熄滅。

衛襄這才算是喘勻了氣,干脆拉著尉遲嘉也進了混元鼎:

“走吧,我們去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結果一進混元鼎,衛襄還沒來得及去查看白澤的狀況,就被撲上來的瘟神死死抱住了大腿:

“衛仙子救命啊!白澤那個兇獸進來了,實在是太可怕了,求求您老人家趕緊把它丟出去吧!”

“瞧你這點兒出息!”

趕在尉遲嘉動手之前,衛襄就趕緊把瘟神從自己的大腿上甩了出去,沒好氣地斥責道:

“什么兇獸,什么可怕,你可是瘟神啊,這天底下還有比你更可怕的人嗎?”

“當然有啊,就是白澤啊!衛仙子,您實在是太單純了,您真以為那白澤是什么好東西?它要是個好東西,也不會被人下大功夫封印在這里了!我跟您說啊,我這個瘟神一出現,最多也只是為禍一方,禍害點兒凡人,但是白澤這家伙一出動,那就是人神遭殃,命如草芥的凡人也就算了,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凍死,就連我們這種擁有神格的人,也會被大水沖走,上一次他出現的時候就死了好多神明,您可萬萬不能掉以輕心啊!”

“得了吧,你們自己無能,還要怪別人,我和尉遲嘉都是神明啊,怎么不見大水來把我們沖走?你可別無中生有地中傷別人!”

衛襄從見到白澤開始,就一直被白澤溫柔以待,她也看過白澤的識海,從本心上來說,這家伙真的算不上什么兇獸。

瘟神一聽衛襄不信,簡直要氣死了,但還得掙扎著跟衛襄講道理,試圖讓這個小祖宗認清事實:

“我的衛仙子,我的小祖宗哎,您好好想一想,咱們進來的是冰封萬里的火云秘境啊,發大水自然是不可能的,因為白澤帶來的水氣都化作風雪了,可是您好好想一想,如果咱們稍微弱一點兒,是不是會被白澤給凍死?”

“真的是這樣嗎?”

看瘟神這滿臉的認真,衛襄是有那么一絲絲動搖的。

剛剛醒來的辰光一看,立刻就上前補刀:

“沒錯,衛仙子,瘟神說得一個字都沒錯!您想啊,如果白澤不是因為禍害過的人和神太多,何至于當年的火云大神和鏡王為了它鬧到這種地步?”

如果說瘟神說的那些話衛襄一個字都不愿意相信,那么此刻辰光說的這句話,真是正中要害,引起了衛襄發自內心的思考。

是啊,雖然不知道那位火云大神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衛襄能確定,他的實力只在鏡王之上。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有什么緣故,也不至于要跟自己的愛人翻臉,還把事情做得這么絕。

但是……

衛襄沉思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在辰光和瘟神期待的眼神中搖了搖頭:

“對不住,縱然你們說的都是真的,我也不可能見死不救,就這么看著它被詛咒之火燒死,看著火云秘境就此崩塌。你們厭惡的,是曾經給神族帶來災難的兇獸,但我要修復的,是鏡王的本體,這是我欠鏡王的因果,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能改變。”

說完,衛襄就轉身朝著白澤的方向走了過去。

瘟神不服氣,還想上前抱衛襄的大腿,可惜還沒伸出手,就被尉遲嘉一腳踹出了更遠。

“不怕死你就再來。”尉遲嘉冷冷地說道。

瘟神在遠處的混沌之氣中哆嗦了一下,立刻放棄了再去糾纏的沖動。

因為和自己的小命比起來,除掉兇獸這件事情,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就是不知道,那只白澤兇獸如果真的獲救,又會給這世間帶來怎樣的災禍?

遠處的白澤此時靜靜地漂浮在混沌之氣中,靜靜地望著來到自己面前的衛襄,低垂的眼眸中,畏懼之色一閃而逝。

那兩個家伙對衛襄說的話它一個字不差地聽到了,也不知道,眼前的女人要是相信了,又會對它怎么樣呢?

因為人家現在也說了,人家留它一命是因為和鏡王有因果,根本就不是因為它。

這個真相讓白澤的心里生出一種微妙的難過,于是在衛襄的手伸過來拍它腦袋的時候,它就下意識地躲避了一下,躲開之后才又反應過來,連忙抬頭拱了拱衛襄的手心,想要彌補點兒什么。

可惜衛襄對于白澤這點兒微妙的反應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她修長的五指舒展開來,覆在白澤的額間,眼神專注地看著白澤。

還沒變回來的樣貌,讓白澤恍惚間覺得,像是萬年前的那個女子在溫柔地注視著它。

就在白澤神思恍惚的時候,她的手動了動,拍了拍白澤的腦袋,慢慢地將它的眼睛合攏,聲音溫柔,卻帶著刺骨的涼意:

“告訴我,幾萬年以前,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不要妄想騙我,你得明白,我是一個有愛人的人,我不相信相愛著的兩個人會因為你的名譽問題而鬧到生死相見的地步。”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白澤的全身都僵硬了起來。

衛襄很快就感覺到了手心之下這頭巨獸繃緊的眼皮。

她的聲音越發低沉: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說,但結果,就是你和鏡王,一起死——我想要通過咒語來解開這個詛咒,是因為我對你的一絲憐憫,而不是說,我真的會放棄殺了你這個辦法。”

衛襄話音落了許久之后,混元鼎中,才再度響起白澤帶著心虛的聲音:

“我想起來了,我忘了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那個時候,我其實,是可以化作人形的……”

前世的衛襄一直以為感情之事很簡單。

今生的衛襄卻懂得感情之事真的很復雜。

所以白澤這句話一說完,她就大概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光可以化作人形,而且還是一個相貌堂堂的美男子是嗎?”

“美不美,我自己并不知道,但她每次看著我的時候,都會露出笑容,所以我想,大概我的人形應該是很好看的吧……”

仿佛想起了幾萬年以前它和鏡王在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白澤的眼睛睜開之后,滿滿都是緬懷的光芒。

曾經它也只是山野間的一只妖獸,帶著自己滿身的水氣東來西去,南來北往。與人類沒有什么交集,也不喜歡與人親近,除了給人間帶去雨澤和洪水,于人類來說沒有半點相干。

可是因為兇獸之名莫名其妙開始在人類口中傳揚,它漸漸地就開始被人間的修仙者和強者針對。

那是一段彷徨無依的歲月,沒有人保護它,到處都是想殺它的人,直到那個女子的出現。

那一日,它途經一片沙漠,夕陽西下之時,看到倒在沙丘后面的她。

美麗的女子奄奄一息,唇瓣干涸,就像一朵美麗的百合花,就要枯萎在漫天的黃沙里。

它本無心救人,只是想過去看一看而已。

但是它周身帶著的水氣迅速的被那個女子吸收,她的唇瓣重新變得紅潤有光澤,她的眼睛中重新煥發了生機,甚至她走過的每一寸地方,都被水氣氤氳,開出一朵又一朵的花兒。

她笑著朝它招手,撫摸著它白色的皮毛:

“你就是白澤?不管世人如何看你,你都是我的瑞獸,以后跟著我,我來保護你。”

長久以來被驅逐的境遇和孤獨的心靈,讓它在那一剎那對夕陽下含笑而立的女子產生了對待神明一般的景仰。

更何況它能感覺得到,站在它眼前的女子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神明。

沒有任何的遲疑,它就跟著那位女子踏上了游走人間的路。

她與它相伴同行,與它嬉戲玩鬧,與它閑話暢聊,不是主仆,更像是親人。

那真是它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啊,東邊朝霞升起的時候,她會帶著它去尋找朝露給它解渴,西邊日暮的時候,她會帶著它穿過荒野,尋一處棲息之地。

一人一妖,悠閑自在,彼此安逸。

但那個時候,天地已經開始慢慢變化,神明已經開始漸漸不能控制己身的力量,神明也開始如同凡人一樣,彼此之間有了爭斗和殺戮。

有一天,說要保護它的女子被別的神明為難,受了傷,它憑借妖獸的形體,根本就沒有辦法在神明的圍堵之下將她帶走,只能化出人形,將她抱在懷里,飛身遠去。

而它生命里最美好的那段日子,也就此終結。

它第一次見到了她曾經說過的那位情郎,大紅色衣衫的男子鮮艷奪目,如同一團跳動著的火焰,灼人眼目,讓人望而生畏。

但是她的情郎并沒有像她說的那樣,見到她就露出歡喜的笑容,反而青筋暴起,咬牙切齒,滿面猙獰地喝問她:

“你怎么能和白澤這樣的兇獸在一起,你是存心與所有的修仙者為敵嗎?”

身受重傷的她先是驚愕難言,然后暴怒駁斥:

“白澤怎么能是兇獸,它是瑞獸!”

但是紅衣男子已經持劍奔了過來,很顯然,他并不認同這句話。

可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為什么就能讓他惱怒成這個樣子?

白澤還來不及想明白,就被女子推去了一旁,她用千瘡百孔的身體擋在它的面前,持劍與她的情郎相對而上,留給它的最后一句話是——

白澤,快走!

可是她受了重傷啊,還被她的情郎如此對待,它怎么能離開?

它就那樣呆立在一旁,看著他們刀劍相向,生死以對,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世界的溫度開始降低,它的周圍被茫茫大雪覆蓋。

遠處有修仙者趕來,都在夸贊她的情郎為民除害。

可到底,誰才是禍害呢?誰才是那個害人的人呢?

直到被丟進茫茫雪原,它都沒想明白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