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赫思白突然低頭笑了一下，不過他笑的很隱蔽以至于吳智慧根本沒有發現，“怎么這么巧，我那天是去相親的。”

“是哦，很巧哦，你又沒跟我說過你要去相親，也沒說過會在哪里，我就是湊巧去的，可不是故意去盯你什么的。”

“嗯嗯，好。”赫思白又笑了笑，依舊笑的很隱蔽。

吳智慧翻著眼睛滿臉不屑，心里面又有些暗暗慶幸他沒有懷疑。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可怕的，那天赫思白一打電話來，她就覺得怪怪的，總覺得他好像有秘密，而且電話里傳來的鋼琴音樂她也很熟悉，是鋼琴大師劉思夢為望角專門譜寫的廣告音樂《望角之夢》。

吳智慧好歹也認識他有一段時間了，他是不會無緣無故約人去西餐廳談事情的，況且他又不是做生意的，下班時間有什么人要見，有什么事好談，八成就是相親。

相親就相親吧，還故意瞞著她不講，以前他可是說自己不喜歡相親的，還讓她幫過忙，現在卻鬼鬼祟祟，怎么想都覺得有鬼，說不定是以前的那些他都不滿意，這次真的遇到滿意的了。

討厭！

吳智慧心里面不痛快，她也不是真的想去做什么，但她就是不高興，她想看看那個女人到底長什么樣子，去了一看，赫思白真的在，他真的是在相親，而且那女的分明就很一般。

吳智慧心里面不服氣，又被餐廳服務員拐彎抹角地驅趕，就這么氣呼呼地回去了。

赫思白看著難得一見的冷若冰霜的吳智慧，又忍不住嘴角上揚，要知道即便是在望角西餐廳，《望角之夢》這首曲子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循環的，他那天為了等這首曲子一直等到六點半。

“你那個室友，就是那個叫米蓉的，現在有辦法聯系到她嗎？”

“你問她那就是不懷疑我咯？”吳智慧不答反問。

“暫時解除懷疑。”

“哼！”吳智慧翻個白眼。

“你有懷疑的方向嗎？”赫思白直接發問。

“說實話嗎？”

“不然呢？”

“我有點懷疑小米。”吳智慧回答。

“就你那個室友？”

“嗯嗯，”吳智慧點點頭，“她就這么不見了，聯系不上，還這么巧給我留下一具尸體，而且我這張床構造那么特別，除了我自己之外，還有誰知道？就只有她，”吳智慧又想了想說，“還有你。”

吳智慧說這話的時候趙巖剛好給樓下的房東做完筆錄上來，一個字沒漏全都聽到耳朵里，頓時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赫思白，好像突然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不過赫思白正抱著手臂專注地思考，絲毫沒有發覺趙巖的異樣，還淡定地“嗯”了一聲。

“進展這么快嗎？”趙巖問。

“什么進展？”赫思白突然回頭，注視著他問道，“房東那里有什么發現嗎？”

趙巖立刻回答：“沒什么特別的，房東說他今天一早就陪著他老婆走娘家去了，晚上九點多才回來，所以究竟發生過什么他們也不知情。”

“晚上九點，我都回來了，那的確是不可能知道什么的。”吳智慧說。

“那你說進展快，哪有進展？”赫思白滿臉不悅，說著又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道：“一具沒人認識的尸體，一個莫名失蹤的室友，一個突然出現的神秘男人，這案子可真夠魔幻的。”

“誰說不是，而且這跟我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把尸體藏在我的床底下？”吳智慧好委屈。

尸檢中心的老白他們終于收拾好攤子，把尸體抬走了，雖說人死在吳智慧的家里，不過反正死的是無關緊要的人，她也沒什么好在乎的。

而米蓉，雖然跟她住了一段時間，但反正也不算太熟，況且她自己跑了，跟自己也沒關系，所以她也不太在乎。

她現在唯一的困擾就是，她的出租屋成了案發現場，那么從今往后，她要睡在哪里？

按說這種時候，正好是身為鄰居的房東太太發揚助人為樂偉大精神的時刻，可是她卻偏偏就裝聾作啞，不僅是裝聾作啞，吳智慧剛才在樓梯口遇見她，偷偷打量著她那張睡眼惺忪的臉，吳智慧覺得自己應該是徹底把她給得罪了，估計接下來就算是想要繼續住在這里她也不會答應了。

沒辦法了，吳智慧默默地掏出手機，只好暫時就近找個小賓館落腳。

“去哪兒住？”赫思白看到吳智慧在門外徘徊，下意識地跟出來。

“我訂了一個賓館，暫時先在那邊住一晚吧。”吳智慧頭也不抬的回答，腳邊還放著她的大行李箱，她屋里的東西不少，可是真正值得帶在身邊的從來不多。

“已經定好了嗎？”

“嗯。”吳智慧點點頭。

“在哪兒，這么晚了，我送你過去。”

“不用。”吳智慧又看看現場說道，“你先忙吧，反正也不算遠，我走過去很快就到了。”

“不遠是哪兒？”

“那邊，”吳智慧大概指了個方向，“家樂福超市對面。”

家樂福赫思白是知道的，那的確是不遠，不過那里有賓館嗎？這一點他倒是沒有留意過。

赫思白雖然還是有點擔心，但見她執意拒絕也沒在多說，點點頭說：“那你去吧，回頭再聯系。”

吳智慧愣了一下問：“聯系什么？”

赫思白怔了怔，皺皺眉頭說道：“案子，不然你以為還有什么？”

“哦”吳智慧拖著長腔，默默從心里翻個白眼，什么叫她以為有什么，明明就是他自己說話不說清楚，不過吳智慧也懶得跟他一般見識，揮揮手說，“沒事的話，我先走咯。”

赫思白又看看現場，畢竟還在工作，他也真的不好意思撇下這一攤子的事率先離開，只好點點頭又叮囑道：“好，路上小心點兒。”

“知道了。”說完就拖著她笨重的大箱子走了。

周美雪看到他們在外面說話，湊上來戳戳赫思白的胳膊肘：“不跟過去送送嗎？”

“有什么好送的？”赫思白說著又回到充滿血腥的屋子里。

周美雪撇撇嘴忍不住嘆口氣：“年輕人啊，口是心非，矯情死了。”

吳智慧拖著她的大箱子慢悠悠慢悠悠地走，其實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家樂福對面竟然有一家賓館，而且價位也格外的低，網上預定竟然只需要九十元，這個價位在這附近可是只此一家。

漆黑的夜，吳智慧站在家樂福門口，朝著路的那一邊望去，正對著家樂福的方向有一條小路，她每次走都會路過就是沒有進去過，看地圖的方向，那家名叫楓林晚賓館應該就在那邊。

吳智慧拖著她的大箱子，剛過了馬路，還沒等走到路口，就迎面遇到幾個膀大腰圓的男人，渾身酒氣，滿口都是葷笑話，口沫橫飛地從路口走過來。

吳智慧畢竟是混過五道口和酒吧街的，形形色色的人物都見過，一眼就看出這幾個就是標準的小混混兒，尤其需要強調的是“小”這個字。

所謂混混兒，也是有職業和業余的區別的，譬如哈哥那種一方大哥就不用說了，那肯定是職業的，便是稍微差一點的如阿刀那種大哥身邊的打手可稱之為大混混兒，在差一點的譬如阿刀等打手的手下，雖然地位不高但至少算是體制內，做事也都有規矩，那便是所謂的混混兒了。

這些人雖然都不招人喜歡，但跟他們至少還是有道理可講的。

最討厭的就是小混混兒，要說這個社會也是很奇怪，有人裝土豪，有人裝精英，有人裝文藝，這都講的過去，可是偏偏有人喜歡去裝黑社會，這就很令人費解了，但不管再令人費勁，還是有人去做，這些小混混兒就是這樣的人。

這種人通常都是要背景沒背景，要眼界沒眼界，什么規矩都不懂，還有處處橫行霸道，若遇到好欺負的自然是他們占上風，但也常常因為不懂規矩，早早地就夭折在去往“道上”的途中。

眼前的這些，毫無疑問就是這種最令人討厭的小混混兒。

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吳智慧索性拎著箱子站在路口旁邊，等他們走了自己再進去。

可就算這樣還是沒有躲開。

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哎喲，小妹妹，等人吶？”

還小妹妹？吳智慧心底默默吐槽，搭訕都不會，吳智慧低頭玩手機，假裝聽不見，那家伙竟然把手表搭上來，吳智慧反應快，一蹲從他手臂底下鉆出去，嘴角勾起一個冷冰冰的笑容：“不好意思，不是做生意的。”

這是五道口的潛規則，五道口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尤其是像吳智慧這種多少還有些姿色的年輕女子，難免被誤會成紅燈區的小姐，遭遇一些不合時宜的搭訕。

這種時候，規矩就顯得重要了，像吳智慧這種略略知曉一些規矩的就少去許多麻煩，她說的這句“不是做生意的”，不拐彎抹角，很直接，也很有效，只要是知曉規矩的人，即便是混混兒，通常也不會再繼續糾纏。

這個道理很簡單，皮肉生意也是做生意，有賣才有買，人家不開業，你就是再有錢也沒法買，除非硬搶，但若貿然硬搶，又不知道會得罪了藏在她身后的什么人。

可是這些不入流的小混混兒是不懂的，不僅不懂還要拿著這話取笑，一臉猥瑣地逼問：“不做生意是什么生意？”

“我再說一遍，姑奶奶不是做生意的，要是實在聽不懂就去五道口打聽打聽，學會了再來交學費。”吳智慧甩甩頭發，轉身要走，可是又被他們攔住。

“呦呵，聽這口氣，妹妹也是道上的，跟哪位大哥呀？”

“不是，”吳智慧果斷地說道，“你我不是同路，井水不犯河水。”

“水什么水，我看你像是水，就像個水蜜桃，”胖子一臉猥瑣地比劃著，“里里外外騷的厲害，全他媽是水！”

這話實在是讓人惡心，吳智慧在線人圈子里混了十幾年，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知道自己真的和他們打架不占優勢，所以先下手為強，既不用拳頭也不用耳光，而是炸毛的貓一樣，直接上爪子，照著胖子臉上就是一把，立刻在他滿臉橫肉的臉上劃出五道血印子。

胖子沒想到她下手這么狠，猝不及防捂著臉嗷嗷叫，趁他低頭的功夫，吳智慧的膝蓋已經頂上去了，正中胖臉的中央。

眼看胖子倒下殺出一條缺口，她也剛好解氣，沒等剩下那幾個回過神來，吳智慧丟下箱子就跑。

跑了沒幾步就撞上一個人，她“哎喲”一聲，悶著頭還要跑，卻被那人死死拽住手腕子。

“怎么回事兒？”

吳智慧聽著聲音熟悉，抬頭一看二話沒說張開嘴就哭：“赫警官！赫白白！這些臭流氓欺負我！你快，把他們通通抓起來！”

“哎呦呵，呼哧呼哧……”幾個胖子追了吳智慧沒幾步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得強打著精神裝逼，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其中一個橫眉豎眼地走到赫思白面前，一邊說著就想上手：“這是哪兒來的小白臉兒？”

還沒來得及碰到赫思白肩膀，一聲慘叫就給跪了。

吳智慧親眼看著赫思白往胖子腿腕子上一踢又抬手一帶就把那胖子摁跪在地上了，一看就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擒拿手段。

剛剛還耀武揚威的幾個小混混兒立刻就慫了，有幾個腦子還算清楚的，趕緊打著哈哈圓場：“別別，都是誤會，警察叔叔，我們鬧著玩兒，都是鬧著玩兒！”

“有這么鬧著玩兒的？”

“決對是鬧著玩！”

我們沒動手，都是這姐妹兒誤會了，我們都沒動手，她打的我們，瞧把我們打的。”

“是誤會嗎？”赫思白問。

“是，肯定是，絕對是。”幾個小混混兒異口同聲地回答。

“沒問你們，問你。”赫思白轉頭看著吳智慧。

吳智慧也機靈，她不是想惹事，能大事化小她也愿意就坡下驢，撓撓頭迷迷糊糊地說：“也有可能吧。”

“那你打人家，還不給人家道歉？”

“幾位大哥，不好意思，你們長得那么魁梧，我一個小女子，我膽子小，剛才實在是嚇到我了，都是誤會，對不起，對不起了。”吳智慧的態度那叫一個真誠，跟剛才那個驍勇善戰的吳智慧判若兩人，就好像那人不是她撓的一樣，明明手指頭尖兒上還沾著人家的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