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不是讓能言善辯的青山說,反而通過笨拙的燕山,把所有的事告訴了我。我想,他是認為自己有錯吧。”鄭智如實猜測著。
一直靜靜聽著的顧遙,直到這時才插言:“那你怪世子嗎?”
鄭智咧嘴,沒笑,只道:“我?怪他什么呢,怪他不該助我母親逃跑?怪他想讓我母親,去和張姨娘爭寵、為死去的嫡母報仇?還是怪他把我養大,教我本領?崖山說,我是大哥心底的光明。若這會兒能看見大哥,我想對他說,我之所以是光明的,因為他是炙熱的太陽。”
話里話外,鄭智說的,好似別人的事,但是顧遙卻懂了,懂了他的堅定,像他母親鄭夫人一樣的堅定。
鄭夫人雖失身于人,但是,鄭夫人依然堅強地活下來。經歷那樣的事,她還依然完成著和鄭世子的諾言,去努力取悅武安侯。鄭智是她的兒子,樣貌雖不隨母,性子卻是十成十。
過去的鄭智是驕傲的,因為鄭世子說他可以驕傲,教了他驕傲的本事,給了他驕傲的資本。但是,鄭世子從來沒說過,因為你是鄭家的三爺,所以你可以霸道,可以驕傲。
鄭世子沒這么教,鄭智就不會這么認為。
知道這些后,鄭智試著把這里頭每一個人都過了一遍,這會兒腦袋已經開始打結。是以,鄭智道:“我今天不說任何決定的話,等我睡飽了,我再過一遍,然后,告訴你我要做的事。”
顧遙抿了抿嘴,鼓勵道:“好,那你睡吧。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
這次,換鄭智昂首,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顧遙,問:“你不在意,我是奸生子?”
顧遙想了想,不是很確定道:“應該沒那么在意吧?不,還是在意的。”
鄭智身子一僵。
察覺到這個,顧遙無聲地笑了笑,繼續道:“過去的你,很多時候還是仰仗了鄭家嫡子這一身份。要是沒了這層保護套,你將來的路,會難走一些。畢竟,你不像我這么咸魚,你一直有你的夢想啊。”
鄭智的身子,漸漸又軟了下來,頗有些自大道:“這個你放心,我想做的事,不會因為我身份的改變,就不去做了。你呢,依然能和我繼續驕傲、霸道地活在北京,嗯,或是大明的某一處。”
說到后來,鄭智改了口。
如今,他獨立門戶的目標,只怕要比過去難一些,只在北京,難成氣候的。不過——“顧遙你放心,不管到哪,你都不會受委屈。”
聽他如此理所當然,顧遙下意識地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想了想,哎呦,不對啊,這貨憑什么這么理所當然啊。顧遙兇道:“你還沒娶我呢,不要因為我們倆現在躺在一張床上,你就把我當你媳婦兒!”
“娶你還不容易?話說回來,大哥堅持我入京后,才肯替我們家出頭,大抵是因為我的身世吧。可他,低估了你對我的情誼,低估了我的自信。這點子小事,怎能阻止我們呢!”
顧遙一巴掌拍過去,落在鄭智的肩膀,低聲道:“好了,別吹牛了。難受,你就偷偷哭一會兒,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我又不是外人,不用再裝了。”
說到底,鄭智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他所受的教育,迫使他以最快速度接受所有事。但是,他心底,驕傲的嫡子,突然變作人人瞧不起的奸生子,這種轉變,怎能接受啊。
更何況,還有見到的那個江雨。
鄭智在北京時,在軍營時,便聽到好些好男風的話語。當初,他聽來只覺得無比惡心。江雨卻受了二十年的罪,只為了妹妹的幸福,為了那個謊言——江雨不是不曾懷疑過,可是他沒有辦法。他手無寸鐵,除了自殺,別的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是,自殺他都做不到,因為李景隆不允許。
淚水溢出。
他不敢告訴顧遙,李景隆曾當著他的面做過什么。他害怕,害怕李景隆也那樣對他。他已經一整日不曾進食,他吃不下,喝水都要吐。
顧遙一言不發,默默地守著鄭智,直到鄭智睡去。一日的疲憊,顧遙也撐不住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次有了意識時,胸前有硬硬的東西,硌得她正在發育的身體不舒服。她順手推了推,根本推不動,只得哼哼唧唧地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了一只大腦袋。想了半晌,顧遙才想起昨日之事。
趁著曦光,顧遙趕緊看了看鄭智的臉,除了些許憔悴,眼底有些陰影,其他的,一如既往地耐看。不,更好看了。睡著的鄭智,是那么的安寧,純真。他的毛孔不算大,顧遙以指腹碰觸,發現他的皮膚,還是要比一般女孩子粗糙一些。和顧遙這種超細膩的妹子,就更沒法比了。摸過鄭智的,再摸自己的,兩廂對比后,顧遙終于發現自己比鄭智強的地方了!
不由暗自偷樂。
鄭智睜開眼,看見的就是某人的笑臉,得意的笑臉。昨日生死不明,今晨還能看到這樣的笑臉,鄭智想,沒有比這更美好得事了。
所以,這是個夢吧……
鄭智如是作想,伸出手,按下顧遙的腦袋,讓她的唇貼上自己的。雖然只有一瞬,足叫鄭智開心不已。
少年得意道:“顧遙,你是因為喜歡我,才主動親我的,對不對?”
顧遙不答,低頭,反咬一口,用力地,只咬一點點皮。唇畔的肉是那么嫩,鄭智徹底疼醒。舔了舔嘴唇,些許血腥味,哎呦,是真的疼啊……
一臉無辜的顧遙,是真的不能看,鄭智又不能咬回去,索性閉眼,繼續睡。顧遙哪容他繼續揉捏自己的身體,硬推他下去,還出言威脅:“你壓得是你以后的福利,不長了,可不要后悔!”
鄭智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壓的是什么。都這么近了,自然要體會下近距離的享受……唔,怎么這般小?鄭智不滿意地皺眉,哀怨地看向顧遙。
無意識地被壓,和被人特意撫摸,兩種感受完全不同——鄭智手指掠過的地方,雖然隔著衣衫,顧遙仍能感受到那股子挑逗,忍不住粉了兩頰,如同宿醉的牡丹,嬌艷欲滴。
鄭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手不離那處弱小,唇覆到顧遙唇畔,吸允,顧遙身子不由自主地軟了下去,呼吸,失去了固有的節奏。
“三爺,江大爺醒了!”
鄭智真想拍死說話的人,哪怕他帶來的信息,非常重要。戀戀不舍地離開,鄭智強拉顧遙起身,隨口道:“扶我起來,晚上還過來陪我睡。”
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