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紀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姻緣何在

一番拷問之下,秋晴終于說出了實話。

從曲松和徐氏成婚之后,二夫人段氏就私下里找上了她,給了她藥粉,讓她不時下在徐氏的茶水飯食中。

秋晴起先不答應,但是經不得段氏相勸,說只要徐氏生不出孩子,總有一天,會輪得著秋晴這個通房來生下曲松的庶長子。

秋晴不禁動了心。

她是通房丫鬟,常在徐氏身邊伺候,又行事謹慎,數年間屢次下藥,竟從未被人察覺,是以徐氏數年未有身孕,竟都是秋晴所害。

孟氏得知真相,氣得幾欲吐血,當即去向曲老夫人說明前后因由,讓曲老夫人替她主持公道。

曲家內宅向來還算安寧,乍然揭露出這種丑事,曲老夫人也是氣得不輕,親自審問了段氏。

段氏眼見事情敗露,倒也敢做敢認。

為的卻是報復曲老夫人和曲宏。

當年段氏與曲憲成婚之后數年,也一直未有身孕,她又不許曲憲納妾,曲老夫人和曲宏不忍見曲憲膝下空虛,便作主納了馮氏給曲憲為妾,正是三少爺曲樟的母親,馮姨娘。

段氏正是因此懷恨在心,害不了曲老夫人,便先拿話哄住了秋晴,施以詭計,為的是要斷了長房的香火,如今孟氏忽然又準了秋晴生育,她便又生一計,想著曲松和徐氏夫妻恩愛,若是讓秋晴生下庶長子來,夫妻之間必然離心,如此也可攪得長房不得安寧。

孟氏恨極,當即將段氏撕打一通。

而后曲老夫人就要讓曲憲休了段氏,曲憲倒是無所謂,卻是曲榕出面相求,并放言自愿搬出曲府,另居別苑,以免長房與二房之間,再生事端。

曲老夫人也不想再看見段氏,當即便同意讓二房搬了出去。

二房的人終于搬走了。

陸嘉月在內院里走動,也覺得眼前清靜了許多。

心里也暗自慶幸,本是一個無意間的舉動,沒想到還會有這等意外收獲。

孟氏命人將秋晴打了幾十板子,喚來人牙子,遠遠地發賣了出去。然而畢竟心有疑惑,待事情過后,便來問陸嘉月是如何得知此事。

陸嘉月只說,是二房的丫鬟玉屏無意發現秋晴與段氏來往,行跡鬼祟,因玉屏與柚香二人私下交好,便告訴了柚香,陸嘉月聽了柚香所說,才會對此事留心。

孟氏不疑有他,陸嘉月便趁這機會,替玉屏向孟氏求情,還了玉屏的賣身契,又送了她二百兩銀子,幾樣首飾做嫁妝,放了玉屏回鄉下去了。

臨去前,玉屏感激涕零,定要與陸嘉月磕了幾個頭,才自去了。

曲老夫人因此事氣悶了幾日,茶飯不思,正是郁結不解的時候,忽想起來丁老夫人相邀她過府一聚之事。

于是揀了個晴好的天氣,帶了陸嘉月坐著馬車,去了隨國公府。

來了隨國公府才知道,這日正是丁璨的生辰。

因是尋常生辰,隨國公府并沒有大排筵宴,只曲老夫人和陸嘉月兩個客人而已。

丁老夫人如今已多半時候都住在府里,甚少再去鏡月庵,丁璨便也在府里常住,陪伴照顧丁老夫人,樸園那邊,一時倒去得少了。

自云貴回來之后,總有近兩個月了,丁璨和陸嘉月都不曾見過面。

這一日再見,陸嘉月不禁想起在云貴時,還有一路北上回京的路途中,與丁璨二人相對的種種情景。

竟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那么的不真實。

丁璨一見了她,便笑著摸了摸她的額發。

像是長輩憐愛晚輩那樣,雖然舉止親近,卻又有著恰到好處的分寸。

依舊讓她覺得心中安穩。

中午開席,陸嘉月第一次見到了隨國公,丁邈。

是個精神矍鑠,面貌清朗的老人,雖然已近古稀之年,卻身形矯健,不失武將之風。

席間,丁老夫人與曲老夫人笑道;“你是曉得的,外人都說璨兒不像是我和他父親的小兒子,倒像是個長孫!”

陸嘉月這才知道,丁老夫人是在四十來歲時,長女丁皇后出嫁之后,才生下的丁璨。

中年得子,自然是將這小兒子看得十分嬌貴。

但是隨國公府畢竟是武將世家,小兒子再如何嬌貴,也一樣要自幼習武,絲毫未有懈怠。

尋常人在丁璨這個年紀,練就一身武藝已是難得,更何況他又通文墨,這般文武雙全,不知背后付出過多少不為人知的堅持和努力。

陸嘉月端著碗,慢慢喝著碗里的百合蓮子粥,一雙眼睛,不覺間就滴溜溜地轉向了對面的丁璨。

丁璨正與身邊的丁銳說話,依舊是溫潤雋秀的眉目,唇邊笑意淺淡,看上去甚是輕松愜意。

看著看著,陸嘉月忽然覺得,原來丁璨的樣子,竟是會讓人越看,越覺得好看。

眉毛修長濃黑,眼眸清亮有神,鼻梁端直挺拔,鼻頭不寬不窄,顯出幾分秀氣,唇紅齒白,唇上似薄搽了一層淡紅色的口脂似的,看去柔軟滋潤。

一時之間,陸嘉月就移不開眼睛了。

丁璨仿佛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眼眸一轉,也向她望來。

四目相對。

他笑了笑。

陸嘉月心里一慌,喝進嘴里的粥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給嗆住了。

忍不住拿絹帕掩了口鼻,咳嗽起來,越咳嗽越心慌,卻偏偏越是咳個不住。

臉上已經是通紅。

丫鬟們端茶遞水,忙著給她撫背漱口。

一頓飯吃得陸嘉月甚是難受。

待得飯后,丁老太爺自去尋清靜,眾女眷都陪著丁老夫人說閑話兒。

丁璨也在一旁陪坐。

說著,就提起了丁璨的婚事。

就聽丁老夫人對曲老夫人嘆道:“過了這生辰,璨兒就二十九了,終身大事還沒個著落,我這心里...也不知有生之年,還能不能抱上小孫兒?”

曲老夫人聽了,便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姻緣這種事,是急不來的,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你這樣著急也是無用興許國舅的姻緣,已經就在眼前了呢。”

丁璨靜靜聽著,微笑不語。

丁老夫人倒像是稍稍寬解了幾分,又說笑兩句,目光就落在了陸嘉月身上。

“小丫頭今年有十五啦?”

陸嘉月忙站了起來,笑著應了。

丁老夫人就對曲老夫人笑道:“這小丫頭在你家里養得可真好,這兩年模樣兒愈發出落得漂亮,可惜我身邊就沒有這么個伶俐的小丫頭,雖有個鈺兒,卻是個急性子,安靜不下來的,不比這小丫頭溫柔沉靜。”

曲老夫人略思忖片刻,又笑道:“難得你喜歡這丫頭,不如我就舍痛割愛,將她送來與你身邊住下,每日陪著你,讓你也歡喜些時日,如何?”

“此話當真?那我可就不與你客氣了,”丁老夫人滿面笑容地對陸嘉月招手,將她喚至身前,牽了她一雙手在身邊坐下,“小丫頭,你可愿意?”

陸嘉月還未回答,一旁丁璨卻微微皺眉,喚了丁老夫人一聲母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丁老夫人只裝作沒聽見。

隨國公府對于陸嘉月來說,是個陌生的地方,她本是不大愿意來陪著丁老夫人住下,但是又想起曲府里上下那些異樣的眼神,一時也未多想,就答應了。

丁老夫人愈發高興。

曲老夫人也是笑意吟吟。

只有丁璨,對此頗感無奈。

但是心里卻又隱隱有些莫名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