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汀蘭水榭的路上,程岐腹內飽脹,干脆繞去花園消消食。
“姑娘,這眼見著要入冬了,這幾日又多半折騰,還是快回院吧。”細辛在旁邊勸阻道。
程岐腳累,索性坐在花壇邊上,抬頭看著黑透的夜幕,上面被薄云籠罩,休說是月亮,就是星子也一顆不見。
“我讓你辦的事,你午后去了?”她仰著頭淡淡的問。
細辛謹慎:“姑娘吩咐的事,奴立刻就去辦了,生怕遲則生變。”壓低聲音,“奴午后去了城外南燭的妹妹家,一打聽才知道,她妹妹前些日子說媒,可夫家嫌她家窮,不肯要,還是媒婆子提了南燭,說她家里有人在國公府當差,夫家這才答應下倆,本來她家掏不起嫁妝錢,前幾日卻突然有余了。”№Ⅰ№Ⅰ
程岐瞇眼:“有人接濟了南燭?”
細辛點頭,俯身過來:“奴問過了,據說是三房封過去的銀子。”扶著程岐起來,“姑娘,南燭分到了長房,三房無緣無故接濟什么,會不會…就是三房的人買通了她,讓她偷了鐲子陷害姑娘。”
程岐無言思忖,垂眸自己掌心的未愈的淤紅,轉身往出走。
“姑娘?”細辛疑云滿頭的跟著,“您不查一查?”
程岐倒是明白:“查?查了又有什么用,就算真的是三房的手腳,我查出來兩房撕破臉,那七莊生意便徹底拿不回來了,還會讓外人看笑話,叫祖母夾在中間難堪。”平靜的笑,“我不能那么…不懂事,對吧。”
細辛理解程岐的難處,怒火燃心:“委屈姑娘了。”№Ⅰ№Ⅰ
程岐淡笑:“什么委屈不委屈,過得都是日子罷了。”
細辛聽這話一怔,嚴肅的臉上壘出些笑意:“姑娘。”
“嗯?”
程岐轉頭看她。
“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細辛眼神透徹,“姑娘活了。”
程岐被她說的發笑,旋即細細的呼吸著花園新鮮的空氣,算起來,穿越到這里也有大半年了,總算是有些活氣兒在身上攛掇,也算是徹底適應了這里。
不管從前,也不管今后,只說現在。
縱使陰謀林立,波譎橫生,滿眼都是冰冷的黑暗。
但是。
程岐笑的溫和:“細辛,你瞧那天。”№Ⅰ№Ⅰ
“黑漆漆的。”
細辛跟著抬頭:“,那云真是能遮,漫天連個亮都沒有。”
“那…”程岐坦然,“以后我給你們照亮,可好?”
細辛先是一愣,幾秒后眼圈不知怎么就紅了。
姑娘真是變得越來越好了。
“好。”細辛道,“有姑娘在,天再黑也不怕了。”
程岐頷首。
回不去和不回去可是兩碼事,當她想活下去的時候,她就能活得很好。
“平廣王走了?”
季氏瞧著程云奪進屋來,忙問道。
程云奪疲憊的坐下,揉著山根道:“走了,長房那邊是太衡來送的,這小子還算識相,沒當著二王爺的面胡說八道些什么。”№Ⅰ№Ⅰ
季氏還算賢惠的幫他揉著肩:“那有什么用,我聽合歡說,那平廣王來了咱們國公府,只在老夫人的院里坐了坐,就算程岱不說,怕是從老夫人嘴里,也提不出你的什么好來。”
程云奪猛地皺眉,叫她去一邊聒噪。
“你胡說八道什么,那是我的親生母親,她怎會當著外人說我的壞話。”
季氏立刻也吹胡子瞪眼:“親生母親?”氣沖沖的坐下來。“可你這個親娘待你的好,都不及二房的十分之一,就你在這兒瞪眼孝順。”
“你滾,滾!”
程云奪本身煩躁,這下更是惱了。
季氏充耳不聞,想喝杯茶,卻因為府上忙亂,沒人換熱的。№Ⅰ№Ⅰ
“不中用的奴才。”
她道:“我說三爺,那平廣王怎么會趕過來救場,他這樣一來,程岐不但沒死成,咱們二房和三房倒是在錫平落了個見死不救的名聲,還有那個程宗玉,為了繼妹舍生忘死,倒叫人口口稱贊。”
“他那是為了程岐?”
程云杉趁夜趕來,人沒進屋話先進來了。
“程嵐不成事,程岱又太小。”他就近坐下,“這長房幾個孩子,只有程岐能幫她鎮場說話,他一個繼子,也只能傍著程岐才有地位,程岐一死,他就算是從姚家過繼到這碩大的富貴里,也是堆在墻角無人理的貨色。”
季氏深覺有理,動了動發酸的腿,漫不經心的錘著:“可不是,他還出那什么狠心的主意,叫葛使君將南燭的尸身掛在菜市口,想必也是為了討好程岐,想要幫她出氣罷了,真是惡心死人了。”№Ⅰ№Ⅰ
說到南燭,程云奪斜睨過來,說道:“這丫頭是你放去長房的?”
季氏點頭:“可不是。”無奈呼氣,“這下好了,從咱們國公府三房出去的婢子,成了偷貴妃夜明珠的賊,現在闔錫平不知道怎么笑話我呢。”
“這個南燭…”程云奪在琢磨著什么,“一個家養的二等婢子,怎么有膽子去偷貴妃主子的夜明珠,還用此事去報復沙漠…莫非…”
程云奪突然用一種古怪狐疑的眼神看著季氏,短短幾秒,季氏只覺得渾身像是生了跳蚤,坐立難安。
程云杉注意到,疑惑道:“我說老三,你這么看著弟妹做什么。”
“季邰平。”
程云奪稱呼季氏閨名,更讓那人局促。№Ⅰ№Ⅰ
“是不是你指使南燭去偷貴妃的夜明珠,以此栽贓嫁禍給沙漠的。”他的懷疑看上去有理有據,“當日貴妃蒞臨,沙漠借著南燭偷竊之事,在貴妃和太子面前鬧了一場,既用貴妃的手除去眼中釘,又讓你好大的沒臉,你便小肚雞腸了?”
季氏一聽,原來程云奪那樣看自己,是在懷疑自己,登時炸廟。
“程云奪!”
她好懸站起來,成日教導著程姝要穩重端莊,這會兒自己卻耳墜亂晃:“紅口白牙你胡說八道什么!偷盜御賜之物!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就算你們誰再借我三四個膽兒,我也不敢去做啊!”
程云杉忙叫她穩住,季氏則繼續氣喘吁吁:“更何況,就算要做,我也得找個穩妥能抗死罪的,你沒聽人說嗎,那個南燭被程衍和程岐逼問幾句,不能用刑就直接不打自招了,我選她,豈不是自己找死。”
早在季氏炸廟的那一刻,程云奪就知道不是她了,又懶得攔,這會兒聽她解釋幾番,更加確定季氏的無辜。
“不是咱們…”程云奪扶額思量。
程云杉見狀,忙撇清道:“我也沒做,你別想到我身上去了。”
“我知道。”程云奪皺眉,“只是我想不出,如果不是咱們,那到底是誰指使南燭去做這種事。”
季氏瞪眼:“難不成,真是那小賤蹄子自己作死?”
“玉兒姑娘?”
屋內三人正商量著,門口突然傳來合歡的聲音。
“姑娘怎么站在這里?如何不進去?”
“……我來看一眼爹娘,只是長輩談話,我不便進去。”
“那奴伺候您回去休息,用過夜食再來。”
“好。”
季氏轉過頭來,沒放在心上。
“這丫頭,這么晚了還要過來看看。”
程云杉淡笑:“玉兒一向孝心。”
唯有程云奪不發一言,盯著那屋門,目不轉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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