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板一掀。
里面躺著的是昏迷不醒的連羽。
阮思拉著晏瀛洲的手,指給他看,道:“夫君,他就是嘯山虎。”
晏瀛洲命人將連羽綁到衙門。
“喬喬,一切都過去了。”
他溫柔地握緊阮思的右手,兩人十指相扣,在淡淡的血霧中對視一眼。
裴老太師已被送去醫館,裴之旸悄然攬過洪綾的肩,被她一臉嫌棄地推開了。
竇一鳴鼓起勇氣,請金鈴兒幫他縫一縫開線的荷包。
阮堂英將手中的雙刀扔給衛長聲,哈哈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眾人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悅中。
阮思突然狠狠掐了他一把道:“晏瀛洲!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晏瀛洲瞞著阮思的事不少。
有的是來不及說,有的是他暫時不想說。
夫人不高興了,他只好先挑最近的一件事來說。
“大獄里那個假斷腸人昨夜來衙門找我。”
他利用縮骨功從狗洞里鉆進裴家,果然在一處極為隱秘的地方找到一只錦盒。
那只錦盒里僅有一枚蝴蝶狀的玉佩。
晏瀛洲一開始也懷疑他偷錯了,或者自己的判斷有誤。
但那個人口口聲聲地說,憑他混跡賊界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只錦盒絕對錯不了。
今天,晏瀛洲故意詐他一詐,果然試探出江郡守也在意蝴蝶的秘密。
阮思忍不住問道:“這個勞什子‘蝴蝶’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難道和不留佛一樣,也是什么組織的代號么?
晏瀛洲搖頭道:“不知。但一定能牽制不留佛的成員,讓他們有所顧忌。”
這件東西存在裴家,先叛王的雕像也供在裴家。
這一切太過蹊蹺。
“我懷疑,裴家和不留佛曾經達成某個秘密約定。”
晏瀛洲斟酌著開口道:“裴家一來掩護不留佛組織,幫助他們隱藏蹤跡,以期東山再起。”
“二來,”他皺起眉頭道,“裴家應該在監視著不留佛,并牽制著他們的部分行動。”
阮思聽得云里霧里的。
“算了,我們在這里胡猜一氣也沒用。”
衙門很快就派人來搜查裴家了。
但佛堂里空無一人,先叛王的雕像也不見了。
雖然那間佛堂另有古怪,被翻出好幾間密室機關,但好像早已有人將那里清理一空。
墻上的佛頭印也被鏟去了大半。
那個地方,干凈得可疑。
裴之旸聽聞后,愣了半天,追問道:“那我姑奶奶呢?你們有沒有看到她老人家?”
因連羽被捕,這次竇一鳴臨時帶隊過去。
被裴之旸問到時,他不禁苦笑道:“裴小公子,你姑奶奶是個老婦人吧?”
“應該是吧。”
他也沒見過那位姑奶奶,只是想著,那些歹人應該不至為難一個老嫗。
竇一鳴臉色古怪,勉強問道:“你那位姑奶奶會不會去什么鄉下的莊子養老了?”
“不會,”裴之旸斬釘截鐵地說,“她老人家足有十多年沒離開過裴家了。”
說話間,突然有捕快來報,說是又發現一條密道。
密道里橫七豎八地躺了好幾具尸體。
裴之旸急匆匆地趕過去,只見地上多為男尸,有的是家丁打扮,有的則穿著夜行服。
唯有一具身穿萬字紋婦人裝的尸體壓在最下面。
那具尸體露出個腦袋,腦后挽了個髻,插著黑木簪,頭發花白一片。
裴之旸忙去翻下面的尸體,對竇一鳴說道:“快來搭把手,我姑奶奶在下面呢。”
他們幾個手忙腳亂地刨開尸體。
但剛把那具尸體拖出來,那頂花白的頭發掉在地上,露出個難看的瘌痢頭來。
裴之旸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姑奶奶是個禿子?”
竇一鳴拉仵作過來驗尸,緩緩回過頭,同情又驚訝地看著他。
“裴小公子,你姑奶奶是個帶把兒的啊?”
裴家的這出變故,傳到衙門里,差點沒把眾人下巴驚掉。
但裴老太師稱病不出,蘇雅集只好先審理別的案情。
江郡守一口咬定,當時情況萬分危急,他不得不痛下決心,維護治下百姓安寧。
他的官職不低,蘇雅集需和知州進一步商議如何查辦。
晏瀛洲利落地在那紙空白搜查令上填了江府。
蘇雅集喜出望外,當即派人拿著搜查令上門查抄江家。
江夫人和江聰失了主意,江家很快被翻了個底朝天,贓物里不乏有他和嘯山虎勾結的罪證。
晏瀛洲從鐘二爺那里盜來的賬簿和密信也在其中。
姚鈺親自帶人清點江家財物,一筆一筆登記在冊,把江郡守貪贓枉法的罪名給釘死了。
這回,江郡守百口莫辯,徹底翻不了身了。
不僅如此,姚鈺還呈上田吉和趙世德簽字畫押的供詞,把江聰也拖進了爛泥潭里。
江家數十口人都被拘押起來。
唯有江嵩,因他早已和江家脫離關系,又有姚鈺作保才逃過一劫。
這樁貪腐案調查得異常順利。
但晏瀛洲似乎并不滿意。
“夫君,”阮思問道,“難道不留佛的案子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嗎?”
她心有不甘,晏瀛洲何嘗不是如此?
“不留佛案牽涉甚廣,從先叛王到老太師,再到下屬郡守,甚至普通捕頭,全都涉案其中。”
晏瀛洲嘆氣道:“牽一發而動全身,要是追究下來,怕會導致朝局動蕩不安。”
一樁貪腐案已足夠蘇雅集平步青云了。
不留佛的案子,現在看似線索全斷,他們繼續追查下去不知會受到什么阻礙。
阮思不以為然道:“千里之堤毀于蟻穴,而且這蟻穴都快把整個林泉郡給蛀空了。”
“夫君,難道朝廷還真的能放任不管?”
晏瀛洲沉默不語。
朝廷要是放手不管倒也無妨,但他擔心的是今上故技重施,重演十幾年前的悲劇。
見他不說話,阮思悶悶地低下頭,用手指絞著腰上系的絡子。
“喬喬,”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無奈一笑道,“你可知我為何非要追查不留佛案?”
阮思用力搖了搖頭,甩開腦袋上那只手。
晏瀛洲道:“只因此案與先父有關。”
聽他提起早亡的父親,阮思立刻抬起頭,緊張地盯著他的臉。
那張臉上神情平靜,但眼底似乎涌起陣陣暗流。
“亡父晏牧,”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便是因先叛王案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