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嫡宮

237 金陵來人(怒其不爭)

這樣的氣氛讓人覺得很不舒服,馬車一直走到了榮國公府外才停下來。

京城靠近北方,雖然已經入了秋,可下馬車的一瞬間,寒風還是吹得王庭珍一行人緊了緊披風。

榮國公府也掛了白綢子,白燈籠在冷風里晃蕩著,很是凄清。

接待兩人的是如今在榮國公府當家的阮凌音。

阮凌音是北罔阮家的女兒,阮家在北罔就相當于魏家在金陵的一樣。

她在魏氏和王庭珍面前不卑不亢的說著話。

“嫂嫂如今還沒有從王爺離開的事情里回過神來,病了一場,如今也不愿意說話,每日里吃了飯就躺著,屋子里也拉著簾子,誰去也不理會。”

阮凌音嘆氣,王庭珍聽著卻覺得心頭酸楚。

魏氏臉色有些陰霾,道:“世子夫人,我們是她的至親,特意從金陵趕過來的,就是擔心她,既然如此,我們還是趕過去看看她,就不多坐了。”

阮凌音干笑了兩聲,就吩咐春荷:“春荷,帶兩位夫人去南園。”

魏氏和王庭珍什么也沒有多說,跟著春荷就去了南園。

南園的比起其他的院子,葳蕤的南竹林顯得生機勃勃,長廊上的常青藤開始發芽,嫩青色很是養眼,到了正屋前,剛好碰見周巧兒從屋里出來。

周巧兒穿著一件豆綠色的薄襖衣衫,端著林玉安剛喝了的藥碗出來,看見春荷帶著魏氏一行人進了院子,有些驚訝。

魏氏和王庭珍都沒有見過周巧兒,周巧兒也不認識魏氏和王庭珍,兩兩相望,一時間都呆滯了片刻。

春荷是個嘴甜的,上前就喊著周巧兒:“巧兒姐姐,王妃有客人,還勞煩姐姐進去通報一聲。”

王妃的客人,最近王妃都病成了這樣,還哪兒來的客人。

她想到之前方大娘子和陳氏,眼神就帶了幾分不客氣,以為是來打秋風的窮親戚。

“什么客人,可有提前遞了帖子進來,這貿貿然的過來,不知道王妃還病著么?”

春荷見周巧兒說話如此不客氣,面上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她是這到兩位夫人的身份的,周巧兒如此說話,之怕是要惹怒王妃了,可面上卻笑著,“姐姐,兩位夫人是從金陵過來的,您進去同王妃說一聲,王妃就知道是誰了,見不見也要有個準話不是?”

周巧兒還想說什么,門簾被人從里面打起來,南雨伸頭出來,看了兩人一眼。

“老夫人,三老夫人。”

這稱呼讓魏氏和王庭珍都有些苦笑不得,不過想到自己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稱呼一聲老夫人也無可后非。南雨這人她們都是見過的,此時候聽到南雨的聲音,眼底不由都露出了一抹亮色。

“安姐兒……王妃在哪兒呢?”

王庭珍脫口而出想要喊林玉安的乳名,話出口又連忙改口,南雨已經迎了出來。

魏氏和王庭珍就跟著南雨進了屋,周巧兒有些心慌,她剛才竟然那樣的態度,王妃若是知道了,只怕自己的差事就丟了。

只能看看亡羊補牢,看看能不能找機會將功補過了。

一進屋,王庭珍就皺起了眉頭,這屋里煙霧云繞的,弄的和寺廟一樣,一屋子的煙火味。

“這是怎么回事兒?”

魏氏疑惑的環視一圈,屋里昏暗的光線下,隱約可見屋里梁間裊裊的霧氣。

屋里每天都有人打掃,還算干凈,南雨去掌燈,屋里就亮了起來。

淡淡的藥味若有若無,林玉安坐在原來放妝臺的地方,妝臺被一條長條桌子取代,上面供奉著佛龕,佛龕前面香爐里的香燃了一半。

聽見有腳步聲,林玉安忽然站起身,朝身后撲了過去,“余嘉,你回來了?”

魏氏猝不及防的被嚇了一跳,王庭珍也一時間忘了反應,好在林玉安只是緊緊的抱住魏氏,嘴里喊著余嘉,聲音讓人不由動容。

王庭珍望著眼前這混亂的場面,腦子里有些混亂,她沒有想到,女兒如今會成了這個樣子。

心里說不出是心痛還是惋惜,她上前就拉著林玉安,聲音嘶喊道,“你給我清醒一點,王爺已經去了,逝者已逝,生人常存,你這副模樣,他也不會知道,說不定尸身都已經腐朽了!”

不知道是不是王庭珍的話起了作用,林玉安的眸子漸漸的清明起來。

可卻仍舊沒有什么多大的反應,王庭珍的手緊緊的攥著她的肩膀,“玉安,你如今已經不是一個可以隨便兒女情長的人了,兩個孩子都還小,你如果不能把王府撐起來,這個家就散了啊!”

孩子……林玉安覺得心里麻木的痛楚像是有幾百萬只螞蟻在啃噬她的心,她有些遲緩的反應過來,慢慢的抬起頭,看著母親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目光,覺得自己像是沉沉的睡了一覺,剛醒過來。

可誰也沒有料到,下一息,林玉安就直接昏迷了過去。

“把屋子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撤了,窗戶打開,通風。”

王庭珍難得的表現出了主家的神色,指揮著南雨南風還有跟進來的周巧兒把屋里收拾起來。

魏氏眼眸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她拉著王庭珍的手,聲音沙啞:“安姐兒怎么會成了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孩子們怎么樣,王爺二月初八沒了的,如今都三月十五了,早知道我們就該早些回來事情也不至于成了這個樣子。”

王庭珍看了一眼榻上的林玉安,拉著魏氏去了外間。

“她啊,是覺得天塌了,這才會成了這樣,想那時候,她爹去的時候,我雖然不像她這樣,可也是哭成了淚人。”

魏氏覺得很惋惜,喝了一口茶,又掏出帕子壓了壓眼角,“王爺年紀輕輕,怎么就沒了,我就是想不明白啊!”

余嘉去世,不過二十六歲,古人云三十而立,余嘉這個年紀正值壯年,一個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說沒就沒了。

王庭珍也很不明白,覺得這件事不尋常,她從來沒有聽說過余嘉有什么地方有異樣。

想到這里,她就問魏氏:“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好好問問,余嘉這孩子,從取了安姐兒之后,就開始步步高升,如今還成了皇上的皇叔,皇上前腳逝世,余嘉后腳就跟著去了,這事情我覺得怎么想都不尋常。”

魏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件事等安姐兒醒了,心情平和下來再好好問問她就知道了。”

兩個人就沒有再說這個話題,王庭珍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忽然往四周看了看,發現回來就沒有看見許媽媽,這時候南雨出來,說屋里都收拾好了,王庭珍就問她:“許媽媽去哪兒,我一直沒有看到她。”

南雨就恭聲回道:“許媽媽在西廂房帶著小王爺和郡主,哦,還有平安小姐,這時候應該也知道老夫人們來了的事了,我讓人過去看看。”

王庭珍點頭,“嗯,也讓她把孩子們帶過來吧,我也很久沒有見過孩子們了。”

南雨低聲應是,轉身去吩咐了。

魏氏就轉哭為笑,道:“晟哥兒怕是能撒開腳丫子跑了,那時候見著的時候才幾個月呢!”

說起外孫,王庭珍的臉上也出現了笑意。

這個輕松的話題在一盞茶后被來到廳堂的許媽媽和幾個孩子打破。

許媽媽聽說王庭珍和魏氏過來了,心里感覺松了一口氣,見了兩人,立刻上前去跪下,聲音顫抖道:“老夫人,三老夫人!”

見她老淚縱橫,魏氏也心有唏噓,王庭珍眼眶也有些紅,許媽媽是跟著王太夫人,她的母親很多年的人,她有種睹物思人,物是人非的心痛。

“快起來,許媽媽!安姐兒病了的這些日子,只怕都指望著您了!”

聽著王庭珍稱呼她為您,許媽媽心里不由的一酸,感覺這些日子的委屈和難過也煙消云散了,做下人的,一生都渴望得到主子的認可,王太夫人就是認可她,所以才放心把林玉安交到她的手里,只是她覺得自己一直沒有做好。

她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跪在了地上,“老奴辜負了太夫人的托付,沒有照顧好王妃,都是老奴的失責!”

聽見屋里哭作一團,晟哥兒和姝姐兒覺得不知所措,平安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聽見哭聲,王庭珍轉過頭去看,見一個中年婦人懷里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這……這個孩子是誰?”

許媽媽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把平安介紹給王庭珍和魏氏,抹了一把眼淚,招手讓乳娘把孩子抱過來。

因為現在晟哥兒和姝姐兒都已經斷奶了,陳娘子就負責暫時給平安哺乳,平安之前的那個乳娘已經被送出了府。

陳娘子連忙把平安抱過去,在王庭珍和魏氏之間停了下來。

這孩子如今已經四個月了,不可能是林玉安生的,魏氏的臉色下意識就有些陰沉下來,“這孩子是庶出?”

她雖然不是什么刻薄庶出的主母,可對于庶出,還是生不出什么好感。

關于平安的這件事,許媽媽略知一二,可現在這么多人,林玉安又是決定把平安養在身邊的,她只好點了點頭。

“是,是月小娘生的,月小娘生她的時候難產而亡,王妃可憐她,就把她接到了正屋這邊來養著。”

魏氏又看了看這孩子,覺得林玉安那會兒也是庶出,可林玉安的乖巧卻是超乎預料,且這孩子也不過是個姑娘,出嫁的時候賠些嫁妝就完了,心里的那點不悅就消散了去。

“這孩子可取了名字?”

魏氏抬頭問許媽媽,許媽媽搖頭,“因為還太小,只有一個乳名叫平安。”

聽了許媽媽的話,魏氏低頭,沒有再說什么,王庭珍逗了逗那孩子,就讓陳娘子把孩子抱了下去。

她看向站得遠遠的晟哥兒姝姐兒,緩緩的喊著:“晟哥兒,到外祖母和三外祖母這兒來。”

晟哥兒站在哪兒,低頭不說話,也不往王庭珍那兒去,魏氏就笑道:“三外祖母也太繞口了,孩子還小呢。”

王庭珍見兩個孩子一個也不過來,心里有些不好受,“孩子們再小,也要明白那些親戚是對他們好的,這才多大啊,就不認人了。”

聽出王庭珍話音里的不悅,魏氏就笑著安撫她:“好啦,那時候孩子們還小,哪兒記得你抱過他們啊,你去金陵那么久,回來孩子們都長這么大了,不記得也正常,慢慢來,孩子們都是天真無邪的,你對他們好,他們自然也就明白了。”

王庭珍不由心下嘆息,嗯了一聲,“晟哥兒,快來,外祖母可是帶了好吃的回來的哦,姝姐兒想不想吃啊?”

許媽媽見兩個孩子呆呆的,心里不禁嘆息,照顧著兩個孩子,“怎么不去啊,這可是你們的親外祖母和三外祖母,是母親的娘親和三舅母。”

晟哥兒這才轉過頭看了一眼妹妹,伸手抓著妹妹的手,笑道:“不怕,不是壞人。”

王庭珍感覺自己的心被什么狠狠的刺了刺,心疼的看著兩個孩子,心里對女兒的氣更加大了,這就是做母親的?孩子們如今這樣畏畏縮縮的,膽小害怕,見了生人怯生生的,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這就是王府的嫡出子嗣。

晟哥兒牽著妹妹走了過來,魏氏就安撫王庭珍:“你呀,就別說什么了,孩子們剛剛失去父親,母親又病了,以后好好的養養就好了。”

說著,魏氏就去招呼姝姐兒,聲音親切:“你就是姝姐兒吧,哎喲,咱們姝姐兒可真好看,你的頭發是誰梳的啊?”

姝姐兒看起來很喜歡魏氏,緊繃的小臉兒也放松了下來,大眼睛忽閃忽閃,說話時露出了一口小米牙。

“是許嬤嬤給我扎的頭發。”

沒有多說一個字,魏氏的心卻像是被什么捂著,頓時暖洋洋的,覺得又心疼又心酸。

王庭珍看著眼前一臉大主意的晟哥兒,也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該心痛,她還是放緩了聲音問晟哥兒:“這些日子可來看過母親?”

晟哥兒呆了片刻,搖了搖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