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待了一晚沒出來,顧梟會生氣也是理所應當,可鬧到與木華寺僧人打起來的地步,卻是沈傾鸞怎么也沒料到的。
不過再一想,即便是在自己并無把握時想進萬華樓,他也是毫不猶豫地應允,可見只要是為了自己,他便不怕將任何事情鬧大。
思及此,沈傾鸞只覺心中劃過絲絲暖流,然而再一抬眼,卻見顧梟已經將自己丟了有一段路時,又慌忙地追了上去。
“昨晚我本是打著問上兩句便離開的主意,誰知進了那洞穴之中便沒了意識,到早上才堪堪醒來,真不是故意惹你擔心的。”好不容易將人追上,沈傾鸞扯住他的衣袖,口中一直說著解釋的話。
顧梟起初并沒有理她,直至這一句話出口,他卻猛然間停下了腳步。身后的沈傾鸞一時沒反應過來,便撞上了他的背,趕緊又停了下來。
“你當清楚自己的處境。”顧梟語氣中沒了平日對她的溫和,而是冷冷淡淡,和待旁人無異。
沈傾鸞知曉他的意思,可張了張口,卻終究沒說出什么來。
太傅之女也好,丞相之女也罷,這世間多的是要她性命的人,可她不能只因如此,就不敢去冒險尋求真相。
顧梟也算了解她,可也正是因為這份了解,才叫他胸中無名火起,袖袍一揮便掙開了她的手。
瞧著沒多久就消失眼前的人,沈傾鸞長長舒了一口氣,只能隨他穿梭密林,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頭。
等下了山,他隨手召來一輛馬車,吩咐送她回去。
“你不同我一起?”剛上馬車就見人要走,沈傾鸞自然不依,趕忙將人給叫住。
顧梟眉心微微蹙起,可拒絕的話還未出口,便見她一只腳都伸了出來,賭氣說道:“今日我便跟著你,這馬車你若不坐,我也不坐。就當我是在為自己的安危考慮。”
“隨你。”顧梟說完,腳步卻無半分停頓。
沈傾鸞倒也跟著,只是這一次不曾緊追,保持著僅能讓他瞧見距離,卻時不時就要往旁人身后走。
清早上集的人不少,她混在行人之中,總有一種將人跟丟的錯覺。
顧梟哪里不知她是故意?偏偏才做下不能心軟的決定,卻在轉入小巷未見人時土崩瓦解,只能往回走。
于是才拐進巷口的沈傾鸞還沒未得及裝出一副氣喘吁吁,就見顧梟腳步更快地朝自己走來。
明明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卻叫她突然想要落荒而逃。
沈傾鸞不矮,相較于同齡大央而言,她反而是更高一些。
然顧梟比她高上了半個頭,猛然間離近,又帶著毫不收斂的一身氣勢,只讓她覺得一股許壓迫感襲來。
偏她沒理在先,此時也不敢后退,只能背靠著墻,仰頭朝著近在咫尺的人討好地笑。
若在八年之前,顧梟不會想到自己竟有一日,會對一個人放縱到毫無底線。
因他一向對自己嚴苛,更因他向來是個薄情的人。
可自從八年前沈傾鸞出現在他的生命之中,他對將來的謀劃也好,對自己的要求也罷,卻通通都為她一人改變。
“最后一次。”顧梟聲音冷冽,卻說著再一次妥協的話。
而明明是自己想聽到的回答,沈傾鸞卻笑不出來,只是垂眼妄圖遮去幾分酸澀,輕輕地應了一聲。
“行了,我送你回去。”顧梟退后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面色已經稍有緩和。
然沈傾鸞只能一言不發地跟在身后,即使知曉自己這樣沒有道理,卻還是不可抑制地感到愧疚與無力。
要到什么時候,她才能與顧梟并肩,而不是一味地索取,一味地委屈他來遷就自己。
走出那個巷子,離丞相府也就不遠了,而看到兩人并肩歸來,丞相府的管事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后讓顧梟去一趟成像書房。
沈傾鸞則是直接進了正院,見楊輕婉在小院門口來回踱步,好歹掛上了個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