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二百三十七 誰信當日順口言

“你又如何知曉這件事情,又為何說到了我面前來?”

這句話從沈傾鸞口中說出來,便帶著十足的質問意味,說明在她心中已是將魏竟初當做了另有所圖。

畢竟打從一開始出現在自己面前,又主動提起了顧梟的身世,就足以讓沈傾鸞對此有所提防。

然魏竟初也未想過她會確信自己,只搖了搖頭,便道:“我不能說,但你應知曉,我的用意必不會是害你。”

“那可未必。”沈傾鸞只冷冷丟下這一句話,轉身離開。

魏竟初于她而言,不過只是爹娘的故交,她不會對此人深信不疑,自也無需在意他是否為自己的話感到失落或氣憤。

只是有關于顧梟的身份,她是信了魏竟初的話,于是牽馬未回丞相府,而是去了顧家。

至于魏竟初,則是在原地瞧了她離去的身影許久,這才沿著來時的路回宮。

“沈傾鸞本就該為母儀天下的命,哪怕做不成皇后,她也只能是帝王的女人。”瓊臺之上光明殿,鳳華正往香爐之中添著香料,眸中的笑意透著幾分勢在必得。

而魏竟初褪去那平素時常穿的便衣,終是層層疊疊換上華服。

“就因當初那句‘其命中良人為人中之龍’?”魏竟初唇角勾起譏諷,“前任國師不學無術,僅僅只靠那蒙騙人的手段,才得了先帝重用。我竟不知,你對這樣一個人所說的話也能深信不疑。”

“深信不疑如何,半分不信又如何?我要的是這句話,而不會顧這句話出自誰人之口。就像那妖妃咒言,千百年都過去了,誰還在意它是真是假?無非為自己的言行找個理由或是噱頭,皇帝是如此,我亦是如此。

再者,你想沈傾鸞能夠得償所愿,嫁給她心中所念之人,我便為顧梟鋪一條路。這般看來,你我目的雖是不同,卻也能殊途同歸。”

魏竟初對她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并不相信,反是嗤笑了一聲,“你圖謀為何,可別當我半點不知。”

“我圖謀為何?”鳳華反問,“不過就是想拉這皇帝下馬,以平自己心中仇怨,說到底我與沈傾鸞也是一樣的人,怎么你能接受她,卻不能接受我?”

鳳華說著,素白的指尖就輕輕勾起魏竟初的下巴,一雙狹長的眸子正與他對視,“你我如今在一條船上,我若不亡,你便能達成所愿,但倘若你有半分后悔,我可是不依的。”

“這一點你盡可放心,只要你依言而為,不做逾越之舉,我自也會站在你這邊。可若你有心利用于我,卻又做了更荒唐的事情,我也不會輕易饒恕。”

“是是是,”鳳華連聲應答,似是急切,更多卻是敷衍,“我不會騙你,至少在你還未下船之前,我不會動你的沈傾鸞半分。”

幾番話下來,兩人暫且達成共識,魏竟初閉目不再搭理,鳳華也沒繼續招惹于她,一時之間光明殿中靜若寒蟬。

卻說沈傾鸞那邊,在與魏竟初分道揚鑣之后,她便到了顧府門前。

此時未作偽裝,她便是丞相府的嫡女,亦是北姬郡主,是以顧府的管事一見到她便躬身行禮,而后也未請人進去,先問道:“郡主可是來找我家大人的?”

沈傾鸞心想顧家就這么一個主子,她既然已經站到了這里,還能是見誰?可她心里頭雖是這么想著的,對上管事也只能點了點頭。

誰料管事滿含歉意又拱了拱手,再說出口的話竟然是婉拒。

“府中今日來了幾位客人,此時應當正在與大人議事,郡主若是想見大人,只怕還要稍微等等。”

沈傾鸞也驚訝于他才回府不久,竟然就有人登門拜訪,可今日有些話她一定要問個清楚,是以隨口便回道:“那等到他忙完就是,我也不急。”

說是不急,卻又不愿意暫且離開,管事也明白她今日一定要見到顧梟不可。只是前頭已經提醒了她恐怕要等,此時將人迎進去,倒也不怕她會對此有什么不滿的地方。

前廳向來都是客人等候之處,管事也念及沈傾鸞與顧梟之間那一層關系,上了茶點也就支退下人,并未在旁邊多盯。

沈傾鸞見此倒也是自在了許多,一盞茶喝了小半,這就往顧梟的院子里去。

雖說不愿打擾,但以兩人之間的關系,顧梟定不會在意她四處閑逛,是以沈傾鸞走地心安理得,壓根就沒把自己當個客人。

只是等她到了正院外才剛進去,迎面碰上的竟然就是高裕朗。

“草民拜見郡主。”高裕朗見到她就先行了大禮,好似兩人確實是今日才見一般。

沈傾鸞想著他應當并不知曉自己的身份,于是先叫他免禮,而后又好奇起了他今日來此處是何原因。

“草民在大央辦了不少私塾,大人回皇都之后對此也有幾分興趣,如今可算是草民的主子之一。”

以高裕朗的性情,哪怕真有權重的高官有意去操辦私塾,他一定不會因此就將之奉若主家,于是這句多半就是場面話,沈傾鸞也沒放在心上。

只是點頭正想要放他離開,一向沉默寡言的高裕朗卻難得多事開口。

“郡主若對大人有意,那就與大人早早定下來,無須再瞻前顧后。”

于二人如今面上的關系而言,高裕朗說這句話未免有所僭越,可沈傾鸞知曉他并非這樣的人,也未生氣,就先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當初女學一事,乃郡主先開的口,草民等人雖也從中分了一杯羹,成了這場改革之中領軍的人物,確說到底也不過只是一介平民。之所以能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大多也是歸功于顧大人的扶持。單就為郡主考慮這一點。顧大人便是良配。而反觀另一人,也就是當今的太子殿下,其人陰險性情難測,更所謂伴君如伴虎,郡主還需三思。”

高裕朗一番話提醒地條理清晰,雖有些突兀,卻句句都在肺腑之言。

然沈傾鸞卻突然問他:“高數是不是早知曉了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