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奕慢騰騰的上前,看似悠閑的動作,卻是充滿肅冷和殺機,
此刻挑明了話中的意思,正是責備霍嬤嬤竟敢連當今長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霍嬤嬤驚恐難當,連忙跪倒在地,這要是霍少爺自家人告上朝堂,她就難辭其咎,
“老奴并未有著一絲大不敬的意思,”
“你說你有罪沒?”霍奕淡笑道。
“老奴不知,”
“初橙是長公主身邊的人,在證據不足的當口,你卻起了殺心,打死一品宮女可是跟打死朝廷官員無甚區別,這是罪一;長公主身嬌體貴,屈尊在此地,本就是盡孝之心,應受厚待,卻屢屢遭刁難,照顧不周,這是罪二;陵墓之地,本是讓孝妃娘娘靜眠之地,本該清清靜靜,如今卻出現命案,你受命打理陵墓,管理不當這是罪三,你倒是說說該當如何處置,”
霍奕坐上上座,手指輕輕扣在茶盞之上,
“三宗罪隨便一條你便是死罪,既然你是霍家的人,那么這事我來管管,殿下年幼,但也不是人盡可欺,”
霍嬤嬤聽了霍奕的話,被嚇得冷汗淋淋,跪在地上的膝蓋都在瑟瑟發抖,淑妃跟孝妃一向不對盤,如今孝妃娘娘被淑妃害死了,她本就心有怨恨,對待這個來守陵的長公主,自然是百般刁難。鬼曉得這淑妃打的什么算盤,將女兒送過來美名曰是請罪,實則是想賣女求榮,這個女兒就跟被丟棄的棋子一般,她才這樣肆無忌憚的欺壓,
如今怎想落魄的長公主卻莫名得到大少爺的青睞,
她以往仰仗著自己的年資,有恃無恐,現在被大少爺戳破,自然意識到失態的嚴重性,
驚慌失措的匍匐在地,
“老奴知錯了,望大少爺恕罪,老奴也是心切,畢竟楊嬤嬤是老奴身邊的舊人,一時情急,過了頭。”
霍奕的食指圍繞著茶盞打轉,緩緩道,
“恕罪?霍嬤嬤就算是恕罪,你也得向長公主殿下恕罪啊,你難不成忘了,在這陵墓中,長公主殿下才是最有權利的,”
霍嬤嬤張了張嘴,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最后顫顫巍巍的對著楚承歡一鞠躬,
“望長公主殿下恕罪,”
楚承歡解開初橙身上的繩子,這么多年,初橙是她最親近的人,哪里受過這種苦,這是要給她難堪,還是故意要對她下手,
腰板不由的挺直起來,
“本殿既然是公主,這事自然也有管束的權力,本在陵墓是不應該驚擾到孝妃娘娘安息,但是出了命案如此草草解決就定罪本殿身邊的人,如果兇殺真的是初橙,本殿自然當懲不讓,也會自當請罪管制不周,但如若冤枉本殿身邊的人,打在她身上的,每一棍,我十倍還回來,”
她的話氣勢洶洶,絲毫不像是十歲小孩說出來的話,這種氣勢讓霍嬤嬤不禁有些心虛起來,
有霍奕在,她仿佛一下找到了靠山,理直氣壯,沒有一絲懼意。想到霍奕的那句話,‘有些真相只能靠自己來挖掘,這世道最缺乏的就是發現事實的眼睛,如果你不去解決問題,他人只會把你當成砧板上的魚肉,’她就有力底氣。
轉身對著身后的南晉言道,
“你們去把楊嬤嬤的尸首帶上來,”
霍嬤嬤作勢要攔人,面色有些為難,
“這個,殿下,你有所不知,楊嬤嬤一輩子奉獻在宮中,如今身死,自然要魂歸塵土,她們家里人已經啟程將尸體運回南山”
她一挑眉,連尸首都沒看就被運走了,顯然是有貓膩,她冷笑了一聲,查看了一下初橙的傷勢,身軀和手臂都是淤青的痕跡,也不知道內臟有沒有出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真相還未查明,你卻已經將尸體送回安葬,你這是跟毀尸滅跡有什么區別?又或者是你在怕什么?施重刑對本殿的人,你是對本殿不滿意?還是皇室不滿意?”
霍嬤嬤腦門泌出細細的汗,長公主這幾個問題,一下子就能將所有罪行推給她,就像一記記耳光“啪啪”打過來,
霍嬤嬤低垂著腦袋在想對策,心思百轉千回,是她失了方寸,沒想到長公主跟大少爺會趕回來,還這么及時,
如若是長公主一人,自然是好對付的,如今有霍家大少爺幫襯,她自然沒有說話的份,
然而現在的長公主跟剛來到這里忍氣吞聲的長公主有明顯區別,看來之前一直在隱忍,不是個好對付的主,
“殿下,老奴實在是拗不過楊嬤嬤的親眷啊,所以便放了人,”
見霍嬤嬤依舊在辯白,楚承歡有了怒氣,仔細一想,出事情還不到一晚上的時間,正是南晉言上山到下山的時間,
“離開了多久?”
“大大概一盞茶的功夫。”
一直沒有出聲的霍奕,摸了摸手袖對著身旁的赤鳶道,
“快馬策鞭,現在去追回來,”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霍奕,命人將初橙攙扶了下去上藥,
心才慢慢的靜下來。
剛剛一直裝的那么鎮靜,其實內心在發虛,她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孩童,哪里知道這些謀算和案件,她就連死人都沒見過,又怎么可能通過尸體找真相,
滿堂的人都在院子候著,她悄悄的蹭到霍奕的身后,扯了扯他銀花勾邊的衣袖,
“阿然,待會怎么辦?”
霍奕安慰的對她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放心,由我來,”
她仰望著霍奕,楞楞的發呆,
就像瓢潑大雨的時候突然有把傘架在頭頂的安心,所有的焦急為難和恐慌,一瞬間被抹平來,
這一刻,霍奕給她的感覺,就像為她遮風擋雨的大樹。
一炷香的時間,尸體被追回了院子,
偌大的院子,里里外外堵滿了人,
她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只聽到赤鳶道,
“爺,死亡不超過十二個時辰,尸體完整度還算不錯,只是井水泡的時間略長,有些發腫,”
她從縫隙中向外望去,遮蓋楊嬤嬤的白布掀開了衣角,可以完完整整看到她的頭部,頭發濕噠噠的,掛滿水草樣的細碎雜物,
確實比正常人發腫很多,尸體瞪大著眼睛和嘴巴,臉面被水泡的變形,肌膚發白皺巴巴的,像隨是都能脫落一般,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嚇得她打了一個寒戰,
以往楊嬤嬤那副趾高氣揚、你奈我何的模樣,如今變的更是面目可憎,怪滲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