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晚上,一家人都不出去串門,聚在姥姥的屋里。姥姥和媽媽紡棉花,打算出了正月就和二奶奶家合伙織一機子棉布。兩家都沒織布機,二月初天還比較冷,織布的人家不多,借織布機容易些。
姥爺和爸爸一邊用蔭柳條編著籃筐,一邊給兄妹仨講各種通俗易懂的故事,寓教于樂,潛移默化地給孩子們普及各種知識。
倆人用粗細不同的柳條,編著各種生活用品,挎籃、糞箕子和條筐,大的小的都有。
姥爺的手巧,給悠悠編了個小挎籃,二十公分高,二十公分寬,三十公分長,悠悠挎著正好。
悠悠拿著哥哥的課本裝模作樣,時不時地向哥哥請教,表現出極強的學習能力,姥姥總結為:“我們悠悠開竅早。”
為了盡快的了解這個社會,悠悠對大人提出各種五花八門的問題,都要整出個家庭社會十萬個為什么來了,經常引得老人話說當年。
正月十四,姥姥發了一大塊白面,并泡了一捧紅棗,開始蒸新饃。悠悠那個高興,圍著姥姥和媽媽打轉悠。年后吃的都是年前蒸的剩饃,可把悠悠吃夠了。
菜角子干的裂開了口,蒸好了都得用勺子往外挖,放到碗里盛著吃。粘豆包外皮好吃,里面的餡是紅小豆和地瓜加紅棗煮成的,不過時間長了,就有了一股酸餿味,天天早上吃豆包,悠悠的嘴里得酸一上午。
不過也有好吃的,那就是每天的早上,昊昊和悠悠怕冷,呆在被窩里睡懶覺。姥姥早飯熱上一碗丸子,有甜的粘面丸子,也有菜丸子,熱透了就端過來,讓他倆在被窩里吃。說是小孩餓的快,吃完了再起床。
還有就是豆渣饃。年前用豆腐渣摻上豆面蒸的饅頭,里面放了調料,加了咸鹽。蒸熟后趁熱焐在麥秸堆里,年后就焐成了醬紅色,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醬香味。
切成薄片曬干,吃時用年前煮肉剩下的肉湯,加上粉條一起燉,各種香味混合在一起,還是相當好吃的,可惜的是太咸,和咸菜差不多,每天中午燉兩碗,一家人從來沒吃完過,晚上溜上繼續吃。
十四的晚上,二奶奶給送了兩塊切開的花糕,每塊得有碗口大,半尺多高,散發著濃濃的紅棗香甜味。
“桂花婆家給蒸的花糕大,讓孩子們嘗嘗,吃個稀罕。”
“二奶奶,閨女就給拿這一次花糕,還得壓回去一半,您二老身體又不好,放著多吃頓養養身子,您還想著孩子,他們還小以后什么東西吃不著。”
二奶奶根本不聽姥姥的的,把花糕放到了悠悠家的廚房里。
按農村里的講究,新媳婦十五的花糕得給婆家留一半,十六回去時帶著。
正月十五元宵節,這里的人們連元宵是什么都不知道。本地的風俗是早飯吃花糕,寓意五谷雜糧收成高。
花糕里面放上了紅棗,整個饃都帶著香甜味,吃起來還有種濃濃的棗香味。碗口大的花糕,悠悠自己就吃了一個。
姥姥溜了滿滿一篦子的花糕,一頓早飯下來,就剩下了兩個。
昊昊滿足的捧著肚子提建議:“姥姥,咱也在院子里栽顆棗樹吧,曬了棗咱也能多蒸幾回花糕吃。”
姥姥笑了,“傻孩子,咱差的不是棗,是白面。再說,這院子是隊里的,栽啥樹得隊里說了算。”
吃過早飯,姥姥和媽媽就忙了起來。先準備餃子餡,把辣蘿卜、粉條剁碎,將過年特意留下的一塊半斤來重的熟肉切成碎丁。
鍋里放了兩勺油,放入蔥姜沫爆香,加進熟肉丁翻炒到肉里出油,將蘿卜粉條倒進鍋里,加上鹽和花椒面拌勻,扁食餡調好了。別看只有半斤肉,聞著卻挺香。
油撇子比銅錢大不了多少,中間有個淺淺的窩,兩次也舀不出一湯匙油。
姥姥還說這就是大的了,有的人家銅錢中間的孔里插個木棍當油撇子用,根本舀不住油,也就能瀝拉點油星。
接著淹臘肉,過年剩下的五六塊熟豬肉大約有三斤,放鍋里煮了一滾,撈出晾干四周抹上細鹽,放到小口壇子里封好口,據姥姥說臘肉可以放到三伏天。
中午用煮過肉的湯加上白菜粉條和綠豆面丸子燉了一鍋菜,這是過年后第二次燉菜。悠悠的倉儲園區里雖然有各種美食,但一沒機會獨處,二不愿自己吃獨食。現在一碗清湯白菜,香的悠悠舌頭都快吞進去了。
下午,媽媽和了好大一塊白面,“咋這么多?”悠悠不明白。
姥姥給悠悠解惑:“這是今晚和明早兩頓的餃子面,正月十六小年下,吃了明早的餃子新年就算過去了,三十剩餡十五剩面。”
姥姥和媽媽倆人包餃子,看到哥哥學著包,悠悠也喊著要幫忙,姥姥讓她摁劑子,迪迪跟著搗亂,被悠悠用手抹了一臉的面粉,還樂得裂著嘴,像戲臺上的小丑,惹得一家子笑個不停。
剛包了一會,桂花三姐妹就來了,進屋就上手幫著包,桂花吩咐四妮桂萍:“給迪迪洗干凈臉,領他上街玩去”。
姥姥也洗了手,跟著來到街上。悠悠見狀,麻溜的跟了出去。
大街上,貨郎車又來了,被大人孩子緊緊的圍著,生意挺紅火。
悠悠擠了進去,這次多了過十五的煙火。小手指大的紅蠟燭插在筷子長短的竹簽上,十個一把一毛錢。旗火(鉆天猴)有大小兩種,都是二十個一把,大的兩毛錢,小的五分錢。半尺高的土花五分,小點的二分。滴滴筋一分錢兩把,一把五根。
有小孩子的人家多少都買上一些,讓孩子高興的過個年,也就是花費一毛兩毛的。沒錢也可以用雞蛋、亂頭發和爛鞋底、廢鐵換。
姥姥買了一把紅蠟燭,一把小旗火,兩個小土花和兩把滴滴筋,一共花了兩毛錢。
回到家里,扁食已經包好了。姥姥拿出幾張彩色的點心包裝紙,領著三妮、四妮扎花樹。
三妮跑出去,在外面的柳樹上折了兩個二尺多高的枝杈。姥姥把彩紙剪成條,掛在樹杈上,花花綠綠的彩條飄蕩著,還真是名副其實的“花樹”。
接著,姥姥又用秫秸(高粱秸稈)和彩紙扎了兩個花姑娘,臂挎花籃,籃里裝了幾朵棉花,把花姑娘掛在花樹上。三妮和自家一家一個,插在院子里的糞堆上,意在希望棉花豐收。
天還沒黑,人們就早早地吃了晚飯,聚集在街中心,拿出自己家買的煙火集中燃放。
幾個土花一起燃放,場面也挺壯觀,好似火樹銀花撒滿天,高的有兩米多。
放旗火還是需要技術的,會放的點著一撒手,“嗖”的一聲直直的上了天;不會的一撒手,架嗎溜斜(一溜歪斜)地就出去了,慌的人群急忙躲閃,引起陣陣驚叫聲。
小孩子舉著燃燒的蠟燭,稍大點的孩子湊上去點燃滴滴筋,甩動著劃圈,一朵朵小火花飛下來,可以用美麗來形容。
高興的笑臉,歡快的人群,給新年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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