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賦

第三十七回:心縝密難掩颙望 事蹊蹺警言不虞

莞檸忽然蹙眉,繞著謝梨安又將他細細打量了一番,那神情仿佛是在云水河畔二人第一次遇見似的。

謝梨安只道她性情古怪,實捉摸不透她心中所想,但終覺被看得不適,才笑道“姑娘怎么好像不認識在下似的,我這周身還有什么值得你好奇的?”

莞檸這才停了下來,若有所思道“公子這話不假,我瞧你著實有些不同之處,卻也說不清楚。”

“哎?你倒是說說,有何不同?”

莞檸眼珠子一轉,歪著腦袋道“初見公子,只覺得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如何此一時竟變俗了?這些天也不知從哪里學來的這些真不真假不假的渾話,動輒說出來搪塞我。”

謝梨安聽罷不覺心驚,不想這莞檸竟有這般識人心的本事。這些日子在這樓中,不知不覺也學著處處留些心眼,許真是變了,不過不愿承認罷了。

他尷尬笑道“姑娘這話從何說起,又或許……或許在下原就不是姑娘認為的那樣罷!”

“罷了罷了,我也沒那個閑工夫琢磨你,只希望公子莫要讓莞檸失望了。”

那一旁一直不曾言語的蕭冷云忽然笑道“莞檸姑娘,我瞧是你心里念著謝公子吧,還來拿我說事兒,莫非是想借調侃我這機會與這公子表白不成?”說著掩著嘴直笑得前仰后合。

莞檸聽罷粉撲了臉,直嚷道“小姐胡說!莞檸哪有那樣的好福氣,怎么能配上這樣的碧玉公子?”

話了了,不曾等他二人說話,莞檸倒自顧傷感起來,不忍輕嘆一聲。

謝梨安不明就理,原想著問問,卻剛被蕭冷云玩笑了一番,許這會子說話該更讓她為難了。

那莞檸倒也不曾傷懷太久,徑自抹了眼淚,仍舊笑了笑,再不說什么,只道“好了,你們慢聊。我還是去后門處看看。如今沒人守著,若遇見個什么事也沒人裁決,那些個小廝不會辦事,到底還是放心不下。”說著逃也似的離開了。

那蕭冷云還只顧著笑,邊笑邊打趣兒道“謝公子,我看你還是收了她吧!從也沒見過她這般軟怯嬌羞,還以為沒人能降得住她呢,想來這小丫頭真是動了情了!”

原以為這蕭冷云多愁善感,是個好流淚的主,不曾想真瘋起來也是停不住的。

謝梨安心內也多少明白,這莞檸該是對自己留情了。但留的這份情是真是假,目的是何,他卻也不能清楚。

到底是個不曾開竅的男兒,總也摸不透女孩家的心思。

他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心里只盼著秦錦衣快些回來,好解了這份尷尬。

等了少時,那蕭冷云玩鬧過后又倦了,便兀自歇息去了。

謝梨安還去門外廊上站著,想著莞檸剛剛的模樣,到有些明白秦錦衣對念琴的那份左右為難的情意了。

才剛念起秦錦衣來,便只見他急匆匆地走來,滿臉愁云道“謝公子,可不得了,那香囊兒沒了!”

“什么香囊兒,你先別急,我們里頭說去。”

秦錦衣隨他進屋去,邊走邊道“那裝著冊子去向的香囊兒,我原過去想將它拿回來,哪想到處都尋不見,許是被莞檸他們得去了!”

“哦,你不要急,那香囊兒在我這兒,我忘記跟你說了。”

說著謝梨安便把念琴給的香囊從懷里掏出,又把那日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自是又惹得秦錦衣一頓傷情。

秦錦衣握著他的手道“公子莫需給我了,你好生收著,等出了這辭鳳樓,還要煩公子走一趟,將那冊子尋來放在你身上,也好讓人放心。”

謝梨安也不推辭,自是感激他的一片心意,又有心道“我剛見那莞檸,似是還不知你活著,你要不先躲躲?”

誰知這秦錦衣一臉嫌惡道“我需怕她?她就算是宮里來的,也不過是個丫鬟罷了。”

謝梨安聽罷大驚“哦?她果真是宮里來的?我怎么在宮中從不曾見過這樣能干的人?”

“我也是聽蕭老爺說的,那宮里頭我這鄉野之人也不曾去過,哪里知道真假呢!只是在辭鳳樓的這段日子,成日里見她甚是囂張跋扈,便有些恨了。”

見秦錦衣一席怨言,想這莞檸該是從不曾收斂過,有這般氣勢的人該是宮里來的無疑了。

謝梨安勸道“都說皇城腳下三品官,更別說她是宮里面出來的了,許是哪位得寵娘娘的貼身,自然是不能把她當平常的丫鬟看待的。”

“哎,先別說她了,我這里有要事需與公子說。那念琴死得蹊蹺,雖那門口守著的小丫頭說她是自己服毒而死,但到底有些不妥之處。”他卻也不曾說有何不妥,似是也有不愿說出的話。

謝梨安終是不曾忍住,皺眉問道“秦公子,我這里冒昧問一句,你們……到底是為誰做事的?”

那秦錦衣猶豫些時,終長嘆一聲道“公子,我實說了吧,是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四皇子他不是……”謝梨安驚聲叫道。

“噓!”秦錦衣急忙掩了他的嘴。待安靜了一會兒,方才覺察這一舉動有些不適,才松了手。

且說這謝梨安到底驚于何事,原是因這四皇子早已不是紅塵中人。

當朝太子乃是三皇子,自大太子二皇子相繼不明不白撒手人寰,這四皇子忽然落發出家,在國寺菩提寺里閉門不出。這等不問紅塵的人,如何又會惹上朝野之事?

“謝公子,此事說來話長,在下覺得當務之急該是先逃出這辭鳳樓。”

“此事說來簡單,可是哪里容易走?那莞檸盯得緊,門口又有人看著,許走不了多遠就被發現了,到時候又是一番混亂。”

“不走大門,走別的路。”秦錦衣忽然狡黠一笑,“就在二樓,有一間上了鎖的屋子。進去后有一個大柜子,柜子打開,便是暗道。”

謝梨安聞聽大驚“什么?莫不就是莞檸安排我住的那間?”

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