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垂下,一滴血珠順著劍身滑落,沒入枯草之中。
青絲隨風飄起又緩緩垂落,發簪早已在打斗中不知所蹤。
暮色已至,天際還留著一絲光亮,前方楊越的面容顯得有些模糊,但身形依舊堅定。
“換一把劍是不是好多了?”鐘遲遲揚眉笑道。
楊越輕笑了一聲,將手中缺口了十幾處的長劍隨手一丟,攤開手掌,又握住了一把新的劍。
鐘遲遲嘆道:“楊郎風姿秀逸,我真舍不得取你性命!”
山下的人已經死了一大半,楊越身邊的青衣人也只剩了四名。
不過他們這邊四人也不是毫發無傷,就是鐘遲遲,也受了點傷。
可看楊越的架勢,頗有點不死不休的意思,也不知什么時候跟他結了這么大的仇。
鐘遲遲看了看天色,再看了看周圍的人數,琢磨著可以撤了。
再打下去,就來不及十二個時辰內回去了。
楊越執劍而立,笑道:“娘子姿容絕世,孤也舍不得——”目光挪向她背后,“倘若只有娘子,孤自然憐香惜玉,可惜了,碰上李都督一次不容易!”
話音未落,鐘遲遲已經聽見四面涌來的腳步聲。
不好!
鐘遲遲身形疾退,殺回李初身邊,抓起他的肩,喝道:“走!”
事到如今,豈是能輕易走脫的?
楊越的援兵很快從四面圍上,鐘遲遲粗粗一掃,足有百人。
這還是先到的,后面還有。
她自己一個人怎么都好說,可現在楊越的目標不是她,是李初!
誰都知道李初對李長夜有多重要。
沒有李初在秦州坐鎮,西北一片就全是元策的天下,李長夜手中無將,在朝中便諸多制掣。
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讓李初交代在這兒!
鐘遲遲深吸一口氣,目光直指楊越。
“保護李都督!”她低聲令道,持劍向楊越刺去。
這一劍沒有刺到楊越,他自然有無數人前赴后繼替他擋去危險。
重重保護下,楊越閑閑地抬手挽了個劍花,沖她微微一笑,道:“自靈帝以來,歷任蝠衛首領習的都是靈帝自創的缺月劍法,只是從來不曾學了全套——”
鐘遲遲停了手,靜靜地看著他,隱隱猜到他要說什么。
“缺月劍法一共十三式,蝠衛首領只能學十二式,你猜是為什么?”他氣定神閑地看著她。
鐘遲遲緩緩勾唇,手腕陡然一震,劍身如靈蛇扭動。
她出招的動作實在太快了,根本看不清劍招,只覺漫天劍光撲面而來,楊越心中大驚,急忙從身邊拉了一人擋在身前。
只聽得一聲悶哼,鮮血濺出,噴在他臉上。
一招沒有得手,剩下三名青衣人悍不畏死地迎上,鐘遲遲卻退回了原地,含笑猜測道:“因為第十三式是留給蝠衛主人的?”
楊越面沉似水地推開剛剛替他擋了一劍的青衣人,手指用力揩去臉上血跡,道:“他竟然連第十三式也教你!”
鐘遲遲輕笑一聲,再次攻向楊越。
缺月劍法十三式,第十三式是集前十二式之大成,更可以一招克制。
照楊越的說法,第十三式應該是大周皇帝留給自己的保命招式。
楊月眠早就教了她。
他不僅將第十三式教給她,甚至她學的不僅僅是十三式,而是二十七式。
楊越不說,她都不知道外面流傳的版本是十三式。
其實保命招式是保不了命的,要不前朝恭帝怎么死在蝠衛首領手里了?
她就算學全了二十七式,也不是楊月眠對手啊!
楊越倚仗的第十三式沒了用處之后,也不冒險了,直接由青衣人護著退出戰圈。
身后針對李初的攻勢明顯加強,鐘遲遲眉心緊擰,正要提劍追上。
突然,身后掌風獵獵——
這樣的高手!
她根本沒有察覺是什么時候接近的!
鐘遲遲心中一凜,顧不得再追楊越,急忙回身支援。
剛跑出幾步,腳下一頓,心里松了一口氣。
那渾厚掌風,自上拍下,為李初等人破開了一道口子,歐陽徐與阿扶立即護著李初往北撤離。
是馮沐晨!
緊隨其后的是崔離。
崔離沒有像馮沐晨一樣停下接應李初等人,直接踩了人頭朝她這邊來。
落地時,長刀劃了半圈,目光停在她染血的左肩。
“受傷了?”
鐘遲遲無心回答他。
崔離身后,羽林百騎蜂擁而至,楊越的人敗如山倒。
馮沐晨、崔離、百騎都到了——
“陛下呢?”鐘遲遲心頭揪緊,厲聲喝問。
崔離微怔,低頭道:“陛下令我等先行一步——”
不等他說完,鐘遲遲便閃身自他身旁越過。
但是她也只走了兩步,就停住了。
西北方向的天空,云層厚重,遮得漫天烏沉,群山森森而立,如同鬼影,卻有一道紅光破開陰霾,如同天際裂了一條縫。
馬蹄漸近,那人猶如從裂縫中疾馳而出,紅光映在他背后,面目不清,卻光芒耀眼。
他上身半伏,座下四蹄如飛,發了狠般朝這邊奔來,千軍萬馬都被他甩在身后。
看到她朝他跑來,他也沒有停下,只是直起身,一手仍舊拉著韁繩,一手伸出,將她接在懷里,側坐著放在馬背上,繼續朝前跑去。
“陛下——”鐘遲遲剛喊了一聲,便被他勒停時的馬嘶聲打斷了。
“李都督!”他似笑非笑喚道,“你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偷偷摸摸的把戲?朕給你十一州五萬兵馬,你還淪落到被人揪著打?這要傳出去,朕的面子往哪擱?”
李初就站在馬前,不自在地扯了扯被割破的袖子,抬頭嘿嘿一笑,態度十分誠懇:“陛下我錯了!”
李長夜冷哼一聲,抬頭望向楊越撤離的方向:“追!”
“別追了!”鐘遲遲忙道。
李長夜猝然低頭,目光兇狠:“動了朕的女人、朕的將軍,朕——”
“李長夜!”她突然尖聲打斷他,神色焦灼。
“此地將有地動,速至開闊平地避難!”
眾人均是一怔。
“你怎么知道?”李初下意識問道。
鐘遲遲還沒回答,便覺腰間一緊,被人抱著轉了半身,跨坐在馬背上。
皇帝陛下的聲音在徹底暗下的山野間傳開——
“益州軍帶路,棄輜重,即刻離開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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