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事情有驚無險地告一段落,沒想到我剛把真容遮蔽起來,又來個蠻不講理的。
一招靈蛇探洞襲來,我的面紗便落在對人手中。
“原來是這個原因。”
榮貞世子神色怭怭地打量著我,待一陣陰晴變幻后,他雙指瀟灑一投,手中的青色面紗落到了我的腳下。
“姑娘生的花容月貌,天姿國色,可惜美玉誤落風塵,倒真真叫人惋惜不已。若有冒犯處,還請姑娘海涵不計,一笑忘之。”
垂頭看了看腳下的面紗,我應到:“易地而處,若是公子如君惜這般連番遭人羞辱,還會笑得出來嗎?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恕在下直言。姑娘能在這個行當里混跡的,還是佼佼者,氣度見識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
倒是個心細如塵的人,知道我當下不痛快在什么地方,榮貞世子當即躬下身,將面紗撿起后遞到我跟前。
“姑娘是聰敏人,有臺階下時,就該識時務地下;若繼續僵在不合適的位置上爭一時長短,其結果,只會是自取其辱,進而讓自個丟了更多的臉面。”
“是啊,誰叫我們人微言輕,過著看人臉色吃飯的日子?不妥協也不行。”
冷笑間我亦向榮貞世子一福身,順手接過了他遞來的面紗。
“沒什么值得生氣的。換個角度想,通情達理的女子才更說人追捧,我想君惜姑娘當下美名遍播整個太鄴城,也不是單單空有一副花容月貌;內秀之人,通常都有一個共性,那都是極善解人意的。”
“那就謝過官爺金口夸贊了,君惜不過是一時小性,沒想計較,也不敢多計較什么。”
說著,我紅袖一邀,請上對人:“既然官爺覺得君惜通情達理,那小女子承了官爺這樣的贊譽,自然不能落了小氣。剛才那位官爺花了五千兩銀,連一杯好茶都顧不上喝就走了,官爺既然是他的朋友,也跟著折騰了半天,不如坐下來歇歇腳,喝喝茶,聽君惜彈奏一二小曲解悶,一則避免日后落了個自視清高的口實,成了眾人笑柄,二則留個長遠,長春樓往后的興衰,還得靠各位豪氣的官爺多多捧場才是。”
“姑娘態度轉變得讓人應接不暇。不知道的,還以為君惜姑娘才是這長春樓的老板娘呢。”
言語間正處于拉鋸間,此時柴紹也急急忙忙地插了進來:“曜兄已經走遠了,我好說歹說留不住,盛兄不打算追一追?”
“追他作甚?本就是個無心風月的人,強扭著,也只會更鬧心,不如由著他性子去吧。”
榮貞世子有意無意地掃過我一眼,人前微微一嘆,又勾著身旁的柴紹笑說到:
“嵐珀兄,今夜你才是正客,如今這位您朝思暮想,譽滿太鄴的花魁娘子就在眼前,還主動邀我們吃茶聽曲,你要是再多事,那就是太不解風情了。”
“這么好說話。行,有盛兄給我壯膽,嵐珀也不怕事后得罪人。”
默契十足地還以對人朗笑,柴紹扭頭又向我探問上:“君惜姑娘,眼下長春樓的客人可是被我們哥三個轟走的,你現下留我們喝茶,不知是待客茶,還是問罪茶?”
“來者是客,當然是待客茶。”
應了句,我立馬擺出落落大方邀上他們二人入座。
我道:“眼下長春樓里里外外,就二位官爺做上賓,君惜不款待你們還能款待誰呢?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可不想今日圖一時小性,明日轉眼便流落街頭,成了個無依無靠的乞兒。”
柴紹笑說到:“真是個妙人兒,你說是吧,盛兄?”
“若是好意,就領便是;入座吧,嵐珀兄,別老讓人家君惜姑娘拘等著,這可不是君子作風。”
柴紹忙附和上:“是,是,是,是嵐珀矯情了。”
上了好茶,留了客心,我亦在旁安了琴架落了座,為二人彈奏一曲助上雅興;二人品曲問風流間,有趣的交流倒是不少。
柴紹道:“盛兄,我思來想去,今晚的事兒似乎不是單純的巧合;你說剛曜兄一熱一冷,一驚一乍的反應,是觸景生情呢,還是偶然間有感而發?”
陰陽怪氣怪氣地拋出了個話題,柴紹那抹了油似的眼睛,就一個勁兒地朝我身上暗示來。
“阿曜他觸景生情也好,有感而發也罷,似乎都不是嵐珀兄該關心的范疇吧?你現在該多多關心的是,如何做一個可愛又得人心的客人,而不是做個多管閑事,愛惹是生非的討厭鬼。”
“噯,盛兄這話嵐珀不愛聽,我也是出于關心曜兄,才問得過深了些。”
盛玉童道:“你要是真把阿曜放在心里,那就不該在他的私事多動歪腦筋,而是擺正自己心態,拿出點談事的誠意。”
“我哪里沒誠意了?”
急下了老大口茶水,柴紹摟著一臉殷勤,朝正襟危坐的盛玉童靠去。
柴紹說到:“若嵐珀真沒半點誠意,也不會卷著我柴家所有,前來太鄴商談。嵐珀自來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有多少籌碼壓下多大注,我深信曜兄和盛兄是干大事的人,此時也愿意跟著你們共筑大業;但投資本錢前,你們作為受益者,多多少少總得給我來點包票什么的。不管是空頭許諾,又或是一紙承諾,嵐珀問個明白拿在手里,心里也踏實些,不是嗎?”
“包票?那嵐珀兄想從我們兄弟二人手中要到什么樣的許諾?”
“盛兄何必跟我裝糊涂,況且曜兄也不在場,有什么不能明宣于口的?”
套近乎的拐了拐榮貞世子,柴紹把藏著的心思亮在了臺面上:“不就是為我那妹子的歸宿犯愁,要不然我今晚也不會強扭著曜兄來長春樓,一試曜兄的心態。”
“那嵐珀兄試探出個什么結果來?我個人覺得,阿曜今夜過激的反應,很不對嵐珀兄的期待。”
狹長的桃花眼鉤起一絲冷淡,半生不熟地拋給了湊在跟前的柴紹,耐著的性子,如他一直敲擊在蒲團上的指尖,帶出了奇怪的節奏。
柴紹也不覺尷尬,自顧自地敞了敞袖,修正了自己的人前儀態,又同榮貞世子續上。
“對,嵐珀是有小人之嫌,挺不滿意曜兄今夜太過清心寡欲的反應。可他是何許身份的貴胄人物?本心講,嵐珀反倒希望曜兄能敞開心懷,來者不拒;只可惜似乎曜兄心里總有道坎,他自己過不去,同時也不讓別人輕易靠近,進而釀成了他如今喜怒無常的性子。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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