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興住在湘城市郊的望城,那是一大片別墅區,因為建成沒多久,入住率不高。郭興就住在其中一棟。小區門口只開了幾家店,便民小市,藥店,水果店,兩三家飯店,一家是野生活魚莊,一家是家常菜。臨近中午,已有了一些客人,生意倒是不錯。
按照物業的登記資料,租下這棟別墅的另有其人。警方稍一核查,現是假身份證。
景平、尤明許帶著許夢山和另外兩名鑒證人員,來到那棟別墅外。包括許夢山在內,都只知道是要追捕犯罪嫌疑人。上頭有令,尤明許自然不會自作主張對搭檔說。真到了瞞不住的時候,該知道的自然也會知道。
沒想到這名悍匪租住的別墅,還挺有情調的。挺大的院子,院子里還有個養魚池,花草也打理得像模像樣。尤明許湊近魚塘一看,有意思,這人不養金魚,池子里倒是游了幾條草魚和鰱魚,魚鰭白皙,顏色鮮亮,都是小臂長短,個頭齊整。
門鎖是完好的,沒有被破壞痕跡。許夢山掏出從物業拿來的鑰匙,打開門。一眼望去,里頭空曠又安靜。
幾個人走進去,這棟房子只是簡單裝修,客廳的擺設也很簡單,一條沙,一張茶幾,電視機。除此之外,都是空的。樓梯在里側。尤明許和許夢山早有默契,此時許夢山走向屋內垃圾桶,戴上手套,翻看里頭的東西,尤明許則走到茶幾旁,將上頭的東西拿起來一樣樣看。兩名鑒證人員則開始搜索采集屋內痕跡指紋。
景平站在他們身后,倒成了最閑的那個。他的習慣則是先觀察地形,客廳有三面窗,是否適合逃脫。上樓的樓梯比較窄,沒有暗格。他把沙墊翻起,摸了一把,就知道沒有藏毒品。郭興這樣的老手,也不會把毒品藏在這么淺顯的地方。想到這里,他意味不明的笑笑。
許夢山拎起垃圾袋里的外賣盒,打開聞了聞,皺眉說:“屋子里溫度低,但已經臭,放了起碼有三天。”
尤明許和他對視一眼,她手里拿著的是幾雙外賣餐具,都是同一家店,和許夢山手里的一樣。
兩人都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郭興偏愛這家店的外賣,家里沒有別的餐盒,說明之前的餐盒都扔掉了,觀察屋內清潔程度也可以斷定,郭興不是個邋遢的人。也就是說,三天前的這頓外賣,很可能是他定的最后一頓。
尤明許朝許夢山遞了個眼色,他立刻在網上查了這家店的電話,打了過去。果然,因為郭興總定這家店的外賣,店家也有印象,說:“是的,三天前中午這個地址還定了餐,這幾天倒是沒定了。”
尤明許轉頭,對景平說:“失蹤時間很有可能是三天前的下午這段時間。”
景平點頭。這也和之前在外圍遠處盯梢的同伴,推測的時間一致。但正因為準備放長線釣大魚,所以沒有盯那么緊,結果人就不見了。
景平沿著樓梯往上走,到拐彎處時低頭,就見尤明許他們一群人,散落在客廳各處,繼續安靜專注的忙碌著。刑警的工作,比起緝毒警察的工作,大概就是要沉悶繁瑣很多吧,當然也不乏激情和危險。但和他之前時常的槍林彈雨,到底是不同的。不知為何,看著這些新同伴,景平的心中竟升起一絲柔和安穩的感覺。他搖頭笑笑,上樓。
樓上有三間臥室,只有一間最大的主臥放了床,還有個衣柜,別的依然什么都沒有。家具都是嶄新的。景平看了一圈,最后走到床邊,貼著墻,貓腰看了好一會兒,把床推開,沿著床頭背后的木料一寸寸摸,摸到一塊時,眉目一動,從口袋里掏出起子,輕輕一起,木塊掉落,露出里頭一袋白色粉末。
等尤明許和許夢山走進臥室時,景平已經從二樓各個隱蔽的角落里,搜出四袋這樣的粉末,放在地板上。加起來至少有3oo克。
景平把起子和袖珍螺絲刀放回口袋,揚了揚手里的一張試紙,試紙已呈現藍色,他說:“是海洛因。”
尤明許和許夢山之前還沒深入涉及過這方面的工作,心頭都是一震,拿起小袋看了看。許夢山說:“牛~逼。有這些,是不是就足夠判郭興死刑了?”
景平站起來,將毒品都收進證物袋,語氣倒是淡淡:“是啊。”倒不見絲毫興奮,依舊是眉眼懶散的模樣。尤明許和許夢山對視一眼,心想:估計這人是見過大世面的,3oo克海洛因都沒太放在眼里。
只不過尤明許望著景平沉默矗立的樣子,又覺得這人,身上有股特別的氣質。是不是每一個九死一生的功勛警察,都已像這樣,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深不可測?
從主臥出來,三人進了旁邊的次臥。這間完全是空的,什么都沒有。三人進去轉了圈就出來,就給鑒證人員取證。
第三間房里倒是放了幾個儲物柜,也是新的。尤明許打開一個柜子,里頭放了幾床被子,有厚的,有春秋被,還有空調被,都是新的沒拆封。尤明許笑了笑,說:“看來郭興這人,生活還挺細致的,也做好了在這里長住的打算。家具都是新買的,被子一口氣把一年四季的都買了。”
許夢山接口:“所以’失蹤’,至少是在他的計劃之外的。”
兩人都看向景平,他盯著那些被子,點了點頭。
第二個柜子里,放著的是一些雜物:一個家用工具箱,許夢山打開看了看,錘子扳手起子電鉆,什么都不缺。幾包螺絲釘五金件,許夢山看了眼就說:“應該是安裝家具多出來的。”尤明許接口:“郭興生活確實仔細。”
那柜子有半平米寬闊,一半放著這些東西,另一半卻空著。許夢山說:“少了什么?”
尤明許卻怔了怔。這一幕似曾相識,曾經在分金寶公司張薇辦公室,她和那個人就是現了被移走的茶具,進而一步步推斷出樊佳以命換來的證據下落。
腦海里一閃而過那人站在身旁,沖她笑著邀功的傻樣子。尤明許立刻定了定神,目光回到那明顯空了一半的柜子里。痕跡這么明顯,要么是拿走東西的人,來不及掩飾。要么,就是沒想過要掩飾。鑒于屋內沒有任何侵入和打斗痕跡,也沒有第二人存在的痕跡。如果真有別人來過,能把現場清理得這么正常,也就不存在來不及掩飾。所以,她傾向于是后者,不需要掩飾。并且,拿走東西的,是郭興本人。
湊近看了看,她在柜子內側木板上,現了一點泥跡,她抹了一點,送到鼻尖聞了聞,帶著點水腥味兒。然后她又把腦袋伸到柜子里,用力嗅了嗅。
她做這些時,許夢山在旁為她用手機打光,同時也把腦袋伸進去聞。景平則立在兩人身后,并不打擾。當尤明許抹了點泥跡去聞時,景平的目光也就跟隨著落在她的手指和鼻尖上。
尤明許轉頭沖他一笑:“我大概知道郭興三天前去哪兒了。等幾分鐘,我去確認一下。”許夢山吹了聲口哨,隱隱也感覺這整棟房子有哪里不對勁,腦子里卻還差了道靈光,串不起來。要不他能心甘情愿喊她“尤姐”?
景平的注意力習慣性就在查毒抓人上,倒沒注意太多痕跡細節,聞言就抬起那單眼皮眼睛,看了尤明許一眼,似笑非笑的樣子。
尤明許說:“不是要看我們的刑偵手段嗎?等著。”
景平倒是笑了,看著這一身棱角的姑娘,下樓,出門,走向小區大門方向。
景平轉頭問許夢山:“她平時都這么沖?”
許夢山說:“是啊,尤姐就是本局一霸。不過景哥你放心,她向來欺軟怕硬,絕不敢在你太歲頭上動土。”
景平又笑,說:“那她男朋友是不是被欺負得死死的?”
許夢山想起殷逢,沒好氣地說:“她現在哪有男朋友?沒有,光棍一個。”
景平似乎沒在意,又轉頭去查看別的地方了。
沒多久,尤明許就回來了,手往大門上一摁,笑笑說:“小的們,地址拿到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