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乃一國之根基。
他遇刺身亡,確實是國之大事,值得嵩烈帝動怒。
然而,怒到這個程度,攪得整個天下不安,也非朝野上下所能理解。
太子再好,但人已經死了,就算找出真兇將他千刀萬剮,也只不過是出一口氣,替太子報仇罷了。
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另立儲君,收拾局面。
然而,嵩烈帝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誡,為此斬殺了好幾名上書的大臣,朝堂震蕩。見到了鮮血,眾人才憶起來,當今圣上原本就不是能聽諫言的性子,因此再無人敢有任何意見。
嵩烈帝擺明了態度,全天下都掀起了腥風血雨。
龍鱗軍、踏月衛,仗著這件事胡作非為的不知凡幾。
每到一處,地方官衙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惹怒了這幫大神,被扣上與太子遇刺案相關的帽子。屆時,不但官帽難保,就連性命都是問題。
然而,如此大的陣仗,直到陽春三月,也沒有尋覓到真兇的痕跡。
全天下人心惶惶,譚安縣也不例外。
氣氛,前所未有的緊張。
縣令劉大人率著縣衙一干人等,冒雨候在官道上。春雨貴如油,但在這時卻十分惱人。細雨蒙蒙,身上的官服都被浸濕了大半。
能讓他們這樣候著的,也只有從京里來的大人物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才聽見馬蹄聲從官道那頭傳來。直到了他們跟前,領頭的將領才勒住韁繩,馬蹄高高揚起,上面的泥濘濺了劉縣令一臉。
劉縣令一閉眼,顧不得去擦,作揖道:“譚安縣劉科,恭迎吳指揮使大人。”
龍鱗軍,乃嵩烈帝親衛,由最高統領率領全軍。在統領手下,共有五名指揮使,來譚安縣的,正是其中一名。
吳獵居高臨下地看著劉縣令,也不下馬,神情倨傲道:“行了,都起來。”
譚安縣眾人一大早就在這里候著,結果他是這番態度,都心頭不服,但懼于對方的權威,均不敢言。
將龍鱗軍一行人迎回了縣衙,劉縣令吩咐擺下了宴席,給眾人接風洗塵。
吳獵居住上座,飲過幾巡酒,醉眼看著劉縣令道:“我知道你們都不歡迎我,我也不想來你們這種地方。”
譚安縣這樣的地方,距離太子遇刺的陽盧郡那么遠,又沒什么油水可勞。這樣注定白跑一趟的差事,誰也不愿干。
但,奈何太子遇刺一案遲遲不破,皇帝的旨意就一日不會收回。明知這樣大海撈針的搜捕不會有結果,他也必須得干。
他也想破案立功,但到這么個鬼地方,會有什么危險?能找到什么線索?
吳獵喝著酒,想起他爭不過另外的指揮使,就遷怒于人。
劉縣令小心翼翼地陪著笑,道:“指揮使大人說笑了,我們全縣上下,都盼著大人您來,還我們一個清白。”
吳獵嗤笑一聲,斜了他一眼道:“你應該慶幸,來的是我而不是踏月衛。”
踏月衛,那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組織,龍鱗軍與之相比,幾乎可稱得上溫和。
“是,是。”劉縣令擦著腦門上的冷汗,讓人呈上一個匣子放在吳獵的面前,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要請吳大人多多關照。”
吳獵心不在焉地打開匣子,這么個破地方,能有什么好東西?他實在是沒有抱什么希望。
蓋子掀開,光芒閃爍。
那是整整一匣子明珠,寶光氤氳。
沒想到,竟然有這等收獲。吳獵滿意地合上匣子,摸了摸肚皮,一口郁氣頓時消解了不少。
“破費了,破費了!”
見到他的反應,劉縣令在心頭松了一口氣,滿臉堆笑道:“指揮使大人有所不知,我們劉家與您也算是有些淵源。吳大人蒞臨,自然要好生招待才是。”
“哦?”吳獵看著他,“你且說說,有什么淵源?”
“我們劉家,跟秋官大人是姻親,這可不是淵源?”他和丁家乃是遠親,所以才用姻親這樣的含糊其辭。
其實,兩家是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但在官場上,同年同窗之間都能自成派系,更何況是能沾得上邊的親戚?
劉縣令這門遠親,丁尚書是認的,否則也不會把丁雅琴送到這里來養病。
“原來是丁秋官家的親戚。”吳獵的態度一下子變得熱情起來,舉起酒杯道:“那自然是有淵源的,來來來喝酒!”
丁尚書掌著刑部,龍鱗軍是皇帝親衛。這兩個部門,本來就關系密切,時常都要打交道。
見吳獵態度徹底改變,劉縣令就知道,他能安然度過這次的危機。
譚安縣這樣的小地方,經不起風浪。要是龍鱗軍非得扣一個罪名下來,他都承擔不起。舍點錢財,保自己平安,順帶也庇佑一方百姓。
天下動蕩,作為暴風眼的中心,洛邑城豈能置身事外?
龍鱗軍,就駐扎在皇城之外,比三省六部的距離更貼近皇城。
統領石元唯坐在椅子上,臉上是他一貫的刻板神情,沒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太子一案已經過去了三個月,除了一具殘缺不全的尸體外,什么都沒有發現。死的人,卻是越來越多,局勢已經逐漸失控。
在統領府的幕僚房中,一干幕僚手上系著清神陣,在陣法光芒的籠罩下,唇槍舌劍,激烈地爭辯討論著。
當務之急,是要讓皇上息怒。
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出真兇。
但眼下,把全天下都翻了一遍,真兇又在哪里?
不管是龍鱗軍,還是踏月衛的手段,都沒有任何辦法。對方做得非常干凈,看起來就像是太子在游歷途中,馬匹受到刺激,控制不住掉下山崖所致。
太子的隨身親衛馮敢,被發現時,在懸崖下昏迷不醒。在他身邊的,就是太子殘缺不全的尸體。
伺候太子的小太監松煙,摔得渾身是傷差點沒命。
救醒了兩人后,他們的口供出奇的一致: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太子所騎的馬匹突然發狂,朝著懸崖沖去,連人帶馬摔下懸崖。
馮敢去救,但就算他一身的武藝也抵不過如此高的懸崖,沒能救了太子。松煙就更不必提,他是一顆忠心,但也只多了一人摔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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