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眼下都關在天牢里,養好傷后,就經歷了無數次審問。身上的傷,重重疊疊,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要不是看在兩人一片忠心的份上,刑訊不會像如今這般溫柔。
畢竟,三人先后墜崖,怎么就偏偏太子沒了性命,他們兩人卻只是重傷?
事發突然,嵩烈帝遣出跟著太子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待他們趕到時,已是一刻鐘后的事情,那個時候,慘劇已經發生。
現場的一切說明,這就是一場意外。說實話,石元唯心頭也未嘗不是這樣認為。
可是,嵩烈帝執意認為這一定是刺殺,他也只能說這是刺殺。然而事到如今,找不到任何謀殺的蹤跡,石元唯越發相信那是突然的意外。
就算圣上不肯承認,那也是意外。
否則,不可能有人能將這么大件事,做得如此干凈。能讓龍鱗軍和踏月衛將這天下翻了個遍,也找不到蛛絲馬跡。
石元唯想破頭,也想不出當今天下,有誰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就算是世家,也沒有如此大的能耐。
更何況,世家一直被皇上所忌憚,怎敢來捋虎須?
龍鱗軍已經散到了各地,然而回報上來的消息,卻沒有一個有用。石元唯放下手中厚厚一疊卷宗,一向刻板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煩躁。
這么下去,如何才能收場?
他不是不知道,手頭掌握著巨大權勢的龍鱗軍,到了民間將會造成多大的禍害?若只是龍鱗軍還好些,無非是借機搜刮些民財。但踏月衛,就說不準了。
他手里的這些消息,都已經是幕僚分析過的,但他不死心的又看了一遍,仍然沒有任何發現。
“統領大人。”
“進來。”
一名花白胡子的幕僚進了門,作揖道:“我們反復商議了,必須有一名能讓皇上認可的兇手。”
唯有這樣,才能結案,天下才不會繼續動蕩。
石元唯眼里寒光一眼,“這我還不知道嗎?你們商議了幾日幾夜,就得出這么個結論?”問題就在于,并沒有這個兇手。
別說是石元唯,隨著消息從各處傳來,這些幕僚也越來越趨于相信,這只是一個單純的意外。
但皇上震怒,愛子心切,讓他不愿面對這個事實罷了。
“大人,我們的意思是,只要皇上認可就行。”
“哦?”這就是說,找一個替罪羊。不過,這替罪羊,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嵩烈帝并不是好糊弄的主子。
幕僚打開一張紙,放到石元唯跟前,道:“他最合適。”
紙上,赫然寫著“管寧”二字。
管寧。
石元唯沉思起來,幕僚確定的這個人選確實不錯。太子在民間游歷,管寧一直追尋他的行蹤南下,終于在合江縣與太子碰面。
隨后,兩人再一起北上,還沒有到陽盧郡時分開。時間上來說,正合適。
“動機?”
管寧南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平西候府去討好太子。要說加害太子,管寧沒有那個膽,也沒有那個動機。
“年輕人,沖動行事也是有的。”幕僚拈了拈胡須。要找一個動機,并不難,難的是如何讓嵩烈帝相信。
對此,幕僚建議,“大人,或許您可以見一見苗總管。”
苗總管,正是指踏月衛苗劭。
要想讓嵩烈帝相信,勢必與苗劭合作不可。
只是,龍鱗軍一向與踏月衛井水不犯河水,兩看生厭,這回要合作卻是隔閡不少。
然而形勢逼人。
石元唯掂量了一下輕重,決定先去找苗劭探探口風。
這半年,注定是不平靜的半年。
織錦府的百學大會出了事,尚未找到幕后主使,內部卻斗得一塌糊涂。緊接著太子薨逝,嵩烈帝震怒,朝野動蕩,民間不安。
這份緊張的氣氛,哪怕是遠離洛邑城千里之遙的譚安縣,也能感受到。
龍鱗軍指揮使吳獵就算收了劉縣令的好處,也要按章辦事。整座縣城,被龍鱗軍逐一搜檢了一遍,在籍的人口都拿著名冊挨個核對。
要說不擾民,那是不可能的。順手牽羊的事情,也做得不少。
但,這已經比相鄰縣城的待遇,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百姓都道,這是劉縣令的功德。當龍鱗軍終于離去,全縣上下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整座縣城里,唯一沒有受到此事影響的,就是繡學了。織錦府超然物外的地位,并不是說著玩的。
到了春末,許三春欣喜的發現,乖乖終于醒來。光球的顏色,也在翠綠中夾雜了絲絲青色,雖然很淡,但確實是青色。
這樣的變化,連許三春自己也不敢相信。
她在去年才剛成為了巧指娘,難道,這又要晉級了不成?這是什么魔鬼速度,實在太可怕。
丁雅琴回到了縣學,這是對許三春來說的另一件好事。在縣學里,她總算有了個能說話的人,閑下來,丁雅琴總會跟她說一些京城里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便是埋頭修煉。能學的陣法,都被她學得滾瓜爛熟,也能順利繡出來,同屆的才娘都不是她的對手。
葉蹇的筆記,更是被她翻得滾瓜爛熟。在蘊智堂里,許三春又自行研發了幾個陣法出來,只告訴了婉娘符湘一人。
符湘得過崔瑤的吩咐,對這件事嚴守秘密,只把許三春最新研制的陣法圖遣心腹交給了崔瑤。
對許三春在陣法圖一道上的出眾天資,符湘已經見怪不怪。
這個春天,感覺格外漫長,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初夏。從京里傳來消息,膽敢刺殺太子殿下的兇手已經伏法,正是平西候府的管寧。
皇上下旨,管寧在菜市口腰斬。
據說,行刑之后,管寧的上半截身子還爬出了幾步,茍活了小半個時辰才咽氣。如此恐怖的場面,足可止小兒夜啼。
此外,平西候府被滿門抄斬,高過車輪的男女就地處決,剩下的男孩發配到邊城充軍做苦役,女孩賣入教坊司。
侯府仆役全部由京兆府發賣,所得銀錢上繳到天子私庫,充作給太子做道場所用的銀錢。
堂堂侯府,就此煙消云散。管侯爺在地底下,不知道會不會后悔,當初讓管寧去接近殷昶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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