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盧沒有想太多,也無暇考慮這樣一個消息會引起什么后果,他只知道,他是公子的小廝,對公子不能有任何隱瞞!
他跑的很快,眼看就要回到賀蘭勤的院子,突然兩道黑影落在眼前,是賀蘭岳身邊的侍衛!
宴畢,賀蘭岳率先離場,留賀蘭賢送鷹搏一程。
二人之前在大沃原便打過幾次交道,還算熟悉,此時一起走在回廊下,免了客套,免不了敘舊。
應二人吩咐,侍衛們落在后頭。
鷹搏:“二公子可大好了?”
“還好,死不了。”
“賀蘭家主匆匆離去,可是發生了什么?”
賀蘭賢略有些失望:“嗯,攔下了。”
鷹搏倒是不怎么在意:“無妨,賀蘭大公子心細如塵,那小廝但凡露出一點蛛絲馬跡定會被他查覺。這樣同二公子就更加無關了。”
賀蘭賢冷哼一聲,顯然是想到一處去了。“不管你們打的什么主意,這一劍之仇我是記下了!”
鷹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且鷹綽已死,此一時彼一時也。你說是嗎,賀蘭公子?”
賀蘭賢冷哼一聲,雖不認同,卻也沒有否決。
“我們各自的心頭大患都去除了,怎么說也不虧。”鷹搏不自覺的把頭扭向一側,廊下燈光略暗的地方。
阿盧回去的有點晚,似乎擔心被責罰,始終低著頭,老實的很。賀蘭勤笑道:“怎么了,外頭闖禍了?”
阿盧腿一軟,他倒是情愿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忍了又忍,擠出一副苦笑的臉:“外頭看到鷹搏那小子,趾高氣昂的,叫人不舒服,哼,小人得志!”
賀蘭勤一樂:“不是還有兩位首領同他爭嗎,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何況那么遠的地方,誰上誰下同我們有什么關系。”
阿盧皺著鼻頭,偷偷瞄幾眼,心里簡直想罵人。“看你現在事不關己的模樣,有你哭的時候!”
手腳麻利的給賀蘭勤整理好床鋪,倒了熱水伺候他洗漱。
賀蘭勤看了一眼阿盧新買來的紙,邊角處有剮蹭痕跡,似乎還沾染到一星半點污跡。若老老實實抱在懷里,是不會有這些痕跡的。阿盧在外面摔倒了,還是有其他事?
若只是摔倒,他不會隱瞞。如若是門檻,他會把那處門檻從草擬畫圖到施工匠人到負責燭火的下人上下里外都念叨一番。
隱瞞不報,目光躲閃。
有事。
賀蘭勤不動聲色,收拾妥當躺下。看到阿盧退出房間,房門關閉聲幾乎要掩蓋住他終于放松下來的吐氣聲。
要不要查一查呢?
賀蘭勤把雙手墊在頭下,沒有絲毫睡意。
阿盧有事瞞著他,且這事同他有關。
而隱瞞下來與他有利,所以阿盧不肯說出來。
那么,要不要弄清楚呢?
換做以前,這樣的問題根本不存在,他喜歡把所有事都清楚的掌控在自己手里。可是現在,他突然覺得,糊涂一些未嘗是壞事。就如他沒有設計引出刺殺賀蘭賢的兇手,如果沒有該多好。
一絲酸澀的感覺,一抽一抽的在心里某個地方作祟,叫他難以閉上眼睛。
揮掌,熄燈,無眠。
鷹搏一杯一杯喝著宴席上喝過的佳釀,耳朵時刻準備接受屬下傳來匯報。腳下已有三個空壇子,他也去了兩次凈房,但是外面風平浪靜。
“去你娘的!”他突然站起來,把手心的酒杯重重砸在地上,驚動了門外的侍衛推門進來。
“首領?”
“什么時辰了,外面還沒有動靜?”
“丑時一刻,還沒動靜。”
鷹搏雙手抓住桌沿,幾欲掀翻,最后卻忍住了,臉上浮現一股莫名復雜的神色,似是諷刺憤恨,他嘴角一勾,自言自語道:“好,我睡不著,你也別想睡的著!”
鷹搏推門出去,托賀蘭賢的福,他已經搞清楚賀蘭家侍衛的大概路線。鷹族輕功獨步天下,他很容易躲開所有守衛,潛入賀蘭賢的院子。
隨手撿起地上一粒石子彈了出去,石子打透窗紙,落在地上彈跳起來,發出兩聲輕響。
賀蘭勤飛掠出去,同時已經撿起自己的外袍披在身上。一黑一白兩道影子急速掠過,不約而同的都沒有發出聲響。
出了賀蘭大宅,北面是一片連綿的小山,鷹搏徑直鉆進山林停下,賀蘭勤也跟了進去。
賀蘭勤看著鷹搏,他雖然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卻沒有遮住臉,這般漫不經心的裝扮,顯然沒把他們賀蘭家放在眼里,怒意升騰起來,抬手就要拔劍。
鷹搏歪著頭,冷笑道:“賀蘭大公子,你不先問問客人因何而來嗎?”
賀蘭勤暫時住手:“你且說來聽聽。”
他的來意,或許與阿盧隱瞞的秘密有關,好奇之心終于難以免除。
鷹搏笑了笑:“我來,是特意告訴賀蘭大公子一聲。那個騙了你,還差點殺死你兄弟的女人,大概已經死了,你不用惦記如何尋仇了……”
賀蘭勤腦子里轟然一聲,蒙了……
似乎過了許久,遙遠的聲音斷斷續續“……你不知道?不奇怪,那必是賀蘭家主瞞下了消息。畢竟在很多人看來,賀蘭大公子你一片深情被人辜負,怎么也要難受一陣子,不深居簡出藏好了,怕是給人薄情寡義之感。你演的跟真的一樣,連賀蘭家主也騙過了,只能好心的把這消息瞞下,讓你心里好受一些……”
她,她……
一股甜腥彌漫在咽喉,賀蘭勤喉結一動,聲音有些沙啞:“不是軟禁?”
鷹搏很高興,賀蘭勤這般神情著實取悅了他,所以語氣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軟禁?沒錯,是軟禁,不過軟禁的地方不那么好而已,你博聞強識,有沒有聽說過我們鷹族的暗室?”
暗室!
居然是暗室!
賀蘭勤心口一陣絞痛,耳朵里開始轟鳴。
鷹搏繼續耐心的解釋:“你聽說過吧,那就不用我說太多。暗室里面,從來沒有人活著出來。我見識少,也不知道里面是個什么光景,大概全是腐爛的死尸吧,若是有腐肉可以吃,或能多活幾日。唉不對,照理說是有人送飯的,不過一個不知道能活幾日的人,誰還記得起她要吃飯呢?還不如拴在門外的狗,餓了都知道叫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