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眼,空氣滾燙。
閻天邢停下腳步時,跟墨上筠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步之遙。
墨上筠微微抬眼,可上方視野卻被帽檐遮住,比她高大半個頭的閻天邢往跟前一站,她只能看到閻天邢的鼻梁、薄唇、下巴,以及性感的喉結。
他唇一勾,便邪氣肆意,張揚盡顯。
墨上筠感覺有一股無形壓力迎面撲來,從頭到腳,壓得死死的,肩膀不自覺地往下一沉,爾后又被她給提起來。
“放松點。”
她聽到他用沙啞低沉的嗓音說話,字字撩人。
于是,她沒有聽他的話放松,反倒是身子繃得更緊,從上到下,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是規矩的,任憑閻天邢找瞎了眼,也找不到她不規范的動作。
“報告!”墨上筠喊。
她視線直直的盯著前方,沒有跟閻天邢的對上。
“說。”閻天邢懶洋洋道。
“我請求接受懲罰!”墨上筠字字鏗鏘有力。
“哦?”
“報告,出損招的是我的兵,我需要為這件事負責!我請求罰四位教官所做俯臥撐的總和!”
正在做俯臥撐的四名教官:“……”
玩真的?!
雖然他們都心知肚明,閻天邢肯定會拿“墨上筠帶的兵出損招”來說事,可他們還想著等墨上筠伶牙俐齒反駁來著,沒想墨上筠沒等閻天邢提起,就直接提起這件事,自己主動領罰!
閻天邢唇角彎起的弧度加深。
不可否認,無論什么時候,墨上筠都是聰明的。
不管對方有什么招數,她自知逃脫不了,干脆自斷后路,再不濟也是她提出來的標準。
“你倒是挺自覺的。”閻天邢贊賞,語調別有深意。
“報告,這是應該的。”
墨上筠端著正氣凜然的范兒,義不容辭地將閻天邢虛偽的夸贊給應下了。
閻天邢眉眼輕挑,視線從墨上筠那張小臉上掃過,一寸一寸,恨不能用尺子測量一下她的臉皮多厚。
半響,他道:“做吧。”
“是。”
墨上筠應聲。
閻天邢拿著涼茶,掃了眼這群沒勁的人,有些索然無味地離開。
“女英雄。”
率先完成100個俯臥撐懲罰的澎于秋,從地上一躍而起,隨后饒有興致地來到正在做俯臥撐的墨上筠身邊。
專心數數的墨上筠,連頭都沒抬一下。
“B組提議的損招……”澎于秋停頓了下,神色間帶著幾許好奇,“真是你教的?”
“不是。”
墨上筠聲音清冷地回了兩個字。
不是?
不是你攬什么罪?!
澎于秋心里腹誹著,想問問她怎么教的,可話還沒出口呢,就聽見段子慕的聲音——
“不是B組,而是406的小團伙。”
說話間,踱步而來的段子慕,已經來到他們身邊。
他看了眼蹲在墨上筠旁邊的澎于秋,又看了眼正在做俯臥撐的墨上筠,有些奇怪地擰起眉,“你不是一個沒留么,怎么要罰俯臥撐?”
“她自愿的。”澎于秋幫忙答了聲,隨后問,“什么小團伙?”
剛調查回來的段子慕,聳了聳肩,如實道:“梁之瓊,沈芊芊,唐詩,還有江汀芷。”
說完,他也在墨上筠另一邊蹲下來,“做多少個?”
澎于秋再次幫忙回答。
段子慕詭異地看了他一眼。
“具體情況呢?”澎于秋似是漫不經心地問。
知道澎于秋想打聽什么,段子慕想了想,干脆也不吊著他,將情況一五一十地跟澎于秋說了一番。
梁之瓊四個人,都是季若楠這一組的,由她們四個提議這種方案,然后征求了下其他學員的意見。
本來吧,一群人里總該有不合群的,可不知是季若楠人品不好遇到一群隨大流的,還是梁之瓊一行人的嘴皮子過于利索,竟是將整個龐大的隊伍都說服了,每個人都聽這四人的計劃行動。
后來事情就成了他們所看到的樣子。
倒霉催的季若楠:“……”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還是覺得,這件事的問題出在墨上筠身上。
只能說,墨上筠平時帶B組學員行動的時候,招數都太不常規、太陰損了,不然也不會將那幾個正常的學員教成現在這樣——無需教官帶領,損招隨手捏來。
還在做俯臥撐的墨上筠,一言不發,可他人看不到她的臉色,此刻已籠了層寒意。
“她們會被罰嗎?”澎于秋琢磨了下,問。
段子慕道:“沒得到通知。”
既然閻天邢第一時間將這批教官帶走,讓段子慕審訊完學員后繼續訓練,就應該不會再秋后算賬、再找那幾個學員的麻煩。
畢竟,法不責眾。
雖然是那四個人帶的頭,可其中有很大一批學員參與其中,很難將懲罰一一落實。
更何況,他們都還得繼續訓練。
墨上筠聞聲,心里感嘆他們對閻天邢行為處事一無所知。
真有這么寬容的話,也不可能被人叫“閻王”了。
能被稱之為“自家人”的教官都能被罰,那幫本就該受訓的學員……
想至此,墨上筠頓時頭疼不已。
搞不好,晚上還得加班。
澎于秋將事情打聽的七七八八后,跟段子慕道了聲謝,然后就離開了。
——罰完的,可以走。
段子慕閑的沒事,蹲在墨上筠身邊,詢問了下墨上筠主動承擔這么多俯臥撐的心得體會。
墨上筠在帽檐下甩了他一個冷眼。
偏偏,段子慕還感受到了,他笑的倍兒親切,“累嗎?要不要歇會兒?”
“……滾。”
墨上筠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媽的,很久沒做這么多俯臥撐了,天上暴曬,地面滾燙,這比光趴在地上瞄準射擊可要難熬的多。
本來就濕透了的作訓服,這時候都可以擰出水來了。
旁邊,除了季若楠之外,涂生和仲天皓都已懲罰結束。
涂生跑過來給墨上筠豎了個大拇指,順帶笑呵呵地說了下墨上筠帶的兵多么“優秀”的問題,之后就心滿意足地跟著仲天皓走了。
墨上筠充耳不聞。
這事兒擱涂生身上,她也得過去說道幾句。
將心比心嘛……
“你有沒有覺得,你身邊的人,都被你潛移默化了?”
段子慕看著涂生離開的身影,又在一旁添油加醋。
“嗯。”墨上筠眉頭微抽,冷颼颼地回了一句,“從你身上看出來了。”
段子慕輕笑。
他就是故意的。
雖然應該在被罰的墨上筠面前表示同情,可被罰的墨上筠實在是少見,損她一把比較有紀念意義……
不過,做了最起碼1000個俯臥撐的墨上筠,此刻竟然還能氣息順暢、字字平穩地跟他說話,這超出尋常人的體力是段子慕沒有想到過的。
他低頭,看到從墨上筠下巴處滴落的汗珠。
會出汗,最起碼是個正常人。
想到這兒,段子慕忽的抬眼,注意到從宿辦樓樓梯口走出的一道身影,他微微一頓,朝墨上筠提醒道:“來了。”
墨上筠沒吭聲。
不用看,不用猜,就知道段子慕指的是誰。
能讓段子慕用稍微慎重的口吻應付的,除了閻天邢,再沒別的。
在閻天邢走過來之前,段子慕先一步離開了。
倒不是怕閻天邢,而是他繼續站在這里,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墨上筠,都有可能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墨上筠有條不紊地做著俯臥撐,在心里計算著俯臥撐。
她的速度比季若楠快一些,已經過了1200個了,還剩1000。
但,很快,一雙忽的映入眼簾的軍靴,將墨上筠的視線稍稍吸引過去。
黑色的作戰靴,極有質感,在陽光的反射下,锃光瓦亮的。
墨上筠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也能猜出來這雙軍靴的主人是誰。
前方的人一走近,影子灑落下來,墨上筠的視線就暗了很多。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墨上筠保持著自己的節奏做俯臥撐,可下一刻,就見前方光影一閃,停在前方的人蹲了下來。
很快,她聽到閻天邢用慵懶嗓音甚是關懷地詢問:“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