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犯人臀部開花,其中江文馳昏了過去,面無血色。衙役扛著他們去牢房,外面老百姓的鬧聲和江大人的怒喝不絕于耳。
一案終結,燕珩護著妹妹從側門離開公堂。
沒走多遠有人喊留步。三人回頭,但見一張燦如驕陽的笑臉,燕珩不假思索地遮擋妹妹。
“燕二姑娘請留步。”宛舒上前幾步,接著燕瑤便后退幾步,直到燕珩的手抵著宛舒的胸口。“阿珩莫緊張,我只是跟燕二姑娘道個謝。”
“不需要。”
宛舒深知無法越過燕珩,唯有遙遙向帷帽少女鄭重地作揖,心里的小九九不住盤算。“在下感謝燕二姑娘相助。”
“小事不足掛齒,公子言重了。告辭。”她輕拉燕珩的衣袖暗示快走,生怕那流氓又來掀帷帽的紗巾。
走前,燕珩對宛舒留下一個眼神:回頭找你算賬。
另一邊,身穿便服的江大人江應松領著下人氣勢洶洶地擠開圍堵的老百姓。不知誰高喊一句“結案了”,大家都往公堂處跑。
江應松不甘落后跟上,可惜公堂之上剩下燕承天、孫主簿和若干衙役。他低頭一看,發現地面殘留丁點血跡。
“燕大人,請問犬兒在哪里?”燕承天的朱紅官服異常扎眼,他顧不得客氣,一邊行禮一邊質問。
哪知觀看了整個審案過程的老百姓指指點點,“江大人,令公子罪有應得已經被關押!上梁不正下梁歪,江大人要好好管教!”
“沒錯!令公子還不知悔改,人證物證俱在還敢質疑燕大人,真該關押幾天反省!”
七嘴八舌令江應松煩躁。
什么關押,什么罪有應得,他只聽說兒子上了公堂毫不知詳細。
“燕大人,是否該給下官一個交代?”當下江應松沉著臉揮袖,惱火壓下胸口。
燕承天示意衙役驅散所有圍觀者,邀請江應松到內堂一談。老百姓不愿走,生怕燕大人就此放了江文馳。
合上內堂的門,暫時耳根清凈。
見孫主簿倒茶,江應松慍怒地說不用。“燕大人,下官開門見山。下官來是為了帶犬兒回家,請問犬兒現在在哪里!”
“在牢房。”
聽著燕承天理所當然的語氣,他的怒火終于爆發。“敢問犬兒犯了何事需要關押?剛才為何不讓下官聽審!”
“江大人誤會了,令公子犯了眾怒使老百姓不愿意讓你聽審,與本官無關。況且才剛結案,江大人得知不遲。”
江應松聞言七竅生煙。當官幾十年,哪看不出燕承天忽悠自己?他沒想到這位人稱公正廉明的青天大老爺,忽悠人起來不眨眼。
而且他似乎無話反駁。
燕承天遞去結案陳詞,“令公子的罪狀都寫在上面并且畫押了,請江大人過目。”
畫押?江應松氣得發抖,奪過陳詞仔細瀏覽,越看越硬憋著一口老血。
白紙黑字寫著白日宣淫、指使流氓調戲良家婦女,觸目驚心。
他按著劇烈起伏的胸口,瞪著漫不經心的燕承天。“犬兒懷瑾握瑜、不矜不伐、目不窺園,品行天地可鑒,這份陳詞一定是屈打成招!燕大人勿強加莫須有的罪名在犬兒身上!不然明天下官上奏朝廷,彈劾燕大人兒戲公堂、誣蔑忠良!”
燕承天冷靜地摸胡子。去他妹的天地可鑒,當官的果真臉皮厚。
當然他的臉皮也厚。
“江大人此言差矣,令公子的罪行經過人證指證,證據確鑿本官沒有冤枉好人。在場聽審的老百姓可作證,難道本官和老百姓會誣蔑令公子?”
“人證是誰!”
“令公子的書童。”
“一個書童的證詞可信?”
“難道江大人的話可信?”
“下官不再繞彎子,犬兒不能留在牢房,下官要帶犬兒回府,燕大人要多少盡管開聲!”證詞在他手,萬一燕承天不答應他就手撕證詞。
燕承天板著臉瞅孫主簿。“孫先生聽見了?江大人想賄賂朝廷命官。勸江大人慎重,你手里的證詞只是其中一份,我的吏役謄抄了幾份給犯人畫押。”
“你!”江應松向后踉蹌,將證詞揉成一團扔了。繼而他掏出一錠銀子用力摁在他面前的木案。“下官要帶犬兒回府!”
“兩天后令公子就能回府。”
“燕大人敬酒不喝,喝罰酒?”
“凡是江大人的酒,本官都不喝。請回。”
“你!你……你……”江應松火氣攻天靈蓋,滿臉通紅地收起銀子,五臟六腑快要氣炸裂。“下官要見犬兒!非重罪的犯人有權與親屬見面!”
“請隨本官來。”
跟在昂首挺胸的燕承天身后,江應松恨不得一腳踹他的屁~股。感受到路上的衙役注視,江應松強作平靜跟隨。
牢房陰暗干燥,總飄著騷臭味和淡淡地血腥味,江應松很快便看見萎靡的江文馳。
江文馳虛弱地躺在牢房的稻草上,煞白的臉色嚇得江應松窒息。“馳兒你怎么了?是不是遭受了用刑?”
江文馳無力一瞥父親旁邊的燕承天,后者留下二人父子情深。
誰知燕承天一走,江應松的痛心疾首變成陰沉。“愚蠢!誰讓你做這種蠢事?江府的名聲被你毀了!孽子!”
“爹!孩兒……不想留在這!”江文馳艱難地爬來,衣擺和褲管染紅了一塊。“爹,我想回家!”
“孽子!你腦里還有江府?你還有什么丑事做不出來?上次發酒瘋為父只是打你一頓,現在鬧上了公堂,你在百姓心中成了陰棍,以為回家就一了百了?早知如此,上次為父就該打死你!”
隔壁牢房的流氓和書童大氣不敢出,聽著江應松訓話。
“爹,孩兒知錯了!孩兒絕不再犯,求爹帶孩兒回家!”
沾血的手好不容易抓著江應松的布履,卻被江應松無情踢開。冷漠的話語落頭頂,江文馳噙著淚光。
“為父已經盡力,但燕大人不肯放人。之前為父逼得你太緊,你呆在牢房好好反省,為父會送你二弟轉去順天書院。”
說罷江應松轉身離開。
江文馳的手落在骯臟的地面,面容如枯萎的黃葉。
順天書院是汴京最好的書院,二弟轉去意味著他被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