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場的賓客皆已入座,謝貴嬪一來就尋兒子蕭映,可在此將四下都看遍了,也沒見蕭映蹤影,心里頭便隱隱擔心起來。
蕭道成坐在主位,往下掃了一眼,就將全場都看了個清楚,忽見有張客席空著,他當即就問“那兒為何空著,可是有誰還沒來?”
旁邊坐著的蕭曄先是暗暗冷笑一聲,隨后才與蕭道成稟報“回父皇,是三哥,三哥還沒來。”
蕭道成當即就將指責起謝貴嬪,板著臉斥道“你教的好兒子!太祖姑都來了,他還沒來,他可真是好大的排面!”
當著在場數十位賓客的面,被蕭道成如此訓斥,謝貴嬪自是覺得無地自容,連忙賠笑,“陛下息怒,光兒一向識大體,絕非有意來遲,何況今日這么大的排場,他定是有事給耽擱了。”
“有什么事情比給老祖宗賀壽還急,你還說他識大體,他識個屁的大體!”蕭道成愈發來氣,一時間竟口不擇言,講了粗話,蕭珩斥他一聲,說道“車兒,你這是干什么!今日是哀家的壽辰,可不興動怒。”
話音未落,就見蕭映急匆匆的跑過來,懷里頭還抱著個白玉壇子,他跑到席前,帶著一陣輕風,這風中卻散發著一股淤泥的腥臭味,蕭易夫一向心直口快,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就抱怨起來“三哥你這身上怎么一股泥臭味?”
蕭映只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屑搭理她,謝貴嬪見他趕來,先蕭道成一步責罵“光兒!你這是怎么回事,太祖姑壽辰,你到這會兒才來,叫這么多人等你一個!”
“母親莫生氣,光兒這是給太祖姑準備壽禮去了,”蕭映匆匆解釋,而后將懷中抱著的壇子穩當當的放在地上,眾人皆滿腹疑惑,蕭道成依然沒給他好臉色,不大和善的問“你準備了什么壽禮?”
蕭映沖蕭珩笑道“太祖姑,光兒聽說您喜歡吃絨螯蟹,今日一早就到前湖去抓了好些回來孝敬您,只可惜弄了一身的泥臭味,洗也洗不掉…太祖姑,光兒這禮雖輕,可情意很重,太祖姑可不要嫌棄。”
“光兒一片孝心,太祖姑怎會嫌棄,”蕭珩極少對蕭映笑,而今這一笑,令蕭映有些惶恐,他忙回話“太祖姑不嫌棄就好。”
蕭道成伸長了脖子夠著地上的壇子,眼往里頭看了看,接著便吩咐“來人,拿下去做成糖蟹,緊忙些端上來,”說罷又沖蕭映擺了擺手,示意他去坐,蕭映走到食案前坐下,一旁客席前坐著的蕭曄暗暗剜了他一眼,低語“原來是故意來遲。”
坐他身側的王妃劉氏也暗接話“可不是?什么弄了一身泥臭,不就是想討太祖姑歡心么!”
彼時謝貴嬪亦是滿心歡喜,她正暗喜的時候,羅淑儀忽道“這蟹是性寒之物,吃多了容易寒涼,尋常人尚需小心,何況祖姑母您畏寒,時常有頭疼的毛病,更要忌口了。”
蕭映頓時懵了,謝貴嬪也愣住,倒是蕭曄,一臉小人得志,附和道“還是母妃考慮得周全。三哥,你縱是一片孝心,可也得想想太祖姑的身體啊。”
謝貴嬪再次賠笑,“還是妹妹考慮得周到,相比之下,光兒實在是考慮不周。”
她說完就給蕭映使眼色,蕭映會意,忙起身走到蕭珩席前跪下,道“太祖姑恕罪,光兒原不知這蟹是寒涼之物,若是知道,絕不會獻此物給您了。”
沒等蕭珩說話,蕭道成就將蕭映罵了一通,“你呀你,做事情就是欠考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好了好了!”蕭珩見蕭道成動不動就發怒,頓時有些惱火,說道“孩子也不是有意的,你這話說得未免重了些,再說了,哀家的身子也沒那么弱,你們這一個個的,也不知道在虛什么!”
蕭道成訕笑“祖姑母您莫動怒,車兒也是一時情急啊。”
蕭珩略帶寵愛的瞪了他一眼,接著便與蕭映笑道“光兒,太祖姑不怪你,你快回去坐下。”
“欸,謝太祖姑,”蕭映回到席前坐下,蕭道成給曲平使了個眼色,曲平只拍了拍掌,便聞樂聲響起,緊接著就有幾個身姿曼妙的女子出來跳舞,蕭珩臉上復又展露笑顏,她道“今日是哀家壽辰,既然辦了宴席請諸位來吃酒,那諸位就都是哀家的客人,就不必太拘禮了。”
眾人三三兩兩的附和,蕭道成也說笑“老壽星發話了,今日是家宴,大家只管開懷暢飲。”
他說完就向蕭珩敬酒,笑得滿臉都是褶子,說道“祖姑母,車兒敬您一杯,沾沾您的福氣。”
“好好好,沾沾哀家的福氣。”
蕭賾繼而也舉杯敬酒,言道“太祖姑,宣遠不孝,這些年流離在外,未能服侍在您身邊,今日自罰三杯,祝您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桓陵繼而也舉杯祝福,“太長公主,伯玉也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你是桓伯玉?”蕭珩見著桓陵,目中滿是驚喜,桓陵笑道“是啊,蕭姑婆,我是伯玉啊。”
“還真是你,記得你父親肅之小的時候啊,哀家整天把他抱在懷里啊,沒想到這一轉眼,他的兒子都長這么大了,伯玉啊,你多大了?”
桓陵被問及年歲,忽有些難為情,他勉強笑了一笑,回“伯玉…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了。”
蕭珩聞言突發感慨,嘆道“真是光陰似箭哪!”
謝徵坐在桓陵身側,絲毫聽不進他們說的,只是盯著蕭珩看得入神,蕭珩沒有認出她的模樣,她既慶幸又失落,多想像他們那樣,向今日的老壽星敬一杯酒,對她說一句“太姥姥,阿姜也祝您福壽安康”……
壽宴上氣氛正是活躍融洽的時候,突然就有個不速之客,太尉陳顯達匆忙尋來,特地繞過宴席,從一側走過來,直奔蕭道成去,附耳與他言語了兩句,他這一來,頓時令席上的些許人心弦緊繃,謝徵與桓陵四目相對,雖有些不安卻并不驚訝,蕭珩與站在蕭道成身側的曲平相看一眼,便緊忙看向蕭賾,再看蕭賾,也暗暗在給尹略使眼色,而蕭曄卻是竊喜,與蕭易夫相視一笑。
這些人都像是在謀劃著什么,陳顯達已退下,壽宴上仍是歌舞升平,歡聲笑語,似乎什么也沒有發生過,只是無人留意到,尹略悄悄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