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顧蕊就告辭出去,也不知道太后到底用的什么方子,說實在的,皇上的身子大好,不論用她的方子還是太醫的方子,都沒什么大礙。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梁王很快就從太醫嘴里得知了顧蕊開的是麻黃桂枝湯,而且還是和病癥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子,他心里十分高興,知道是自己的敲打起了功效了。
如此甚好,先讓皇上身子好得七七八八,這樣太后就不疑心了,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覺地用完全相反的藥,這樣就能殺人于無形了。
這個小姑娘,還是很聰明的嘛!
梁王這頭得了信兒,就放下心來,而顧蕊的待遇也好了許多,不僅小桃能進來伺候她,每日的伙食也是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小桃嘰嘰喳喳的不知這里頭的艱險,每天都嘻嘻哈哈有說有笑的,把顧蕊吃不了的美味佳肴都一掃而空。
顧蕊也不忍心點破,這丫頭能這么高興一天是一天吧,誰知道還能高興幾天?
若是梁王見皇上安然無恙,或者皇上出了事兒,頭一個饒不了的都是她,那跟著她的丫頭護院都難免一死,還是那種死得誰都不知道的死。
她心里很是愧疚,小桃這丫頭隨便跟著誰,雖說不能一生衣食無憂,至少也能安穩度日吧,不像跟了她,還要忍受身死的危險,真是嗚呼哀哉!
隔幾日,太傅府里傳來消息,說是太傅他老人家已經快不行了,家里亂成一團,已經預備后事沖沖了。
太后把顧蕊叫過去就是一頓責備,“知道你醫術高明才叫你去給太傅他老人家看的,誰知沒幾天就越發厲害了。是不是你沒用心?”
顧蕊苦笑,哪是她沒用心?她十分用心了好不好?誰知道擋不住太傅病入膏肓啊?
不過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藥就算不能立竿見影,但也不是催命的毒藥啊?怎么這么快就不行了?
聯想到在太傅府內見到陸凌風,顧蕊直覺這事兒不簡單。
但太后既然這么說,她也不敢辯駁,只得老實縮著頭聽著。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還心不在焉的,翻來覆去一直睡不安穩。
三更梆子過,她迷迷糊糊剛有了睡意,忽聽窗欞發出砰地一聲響,似乎有什么東西擊打在上面。她一個機靈清醒過來,翻身坐起來。
在宮里的這幾日,她一直十分緊張,從未睡過一個踏實覺。
小桃在羅漢塌上已是睡熟了,她苦笑了下,凝神靜聽,果然,又響起一聲物體擊打在窗欞上的聲響。
顧蕊這下子不再懷疑自己的耳朵,忙爬起來,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光著腳跑到窗前,隔著窗紗往外頭看,堪勘和一張黑乎乎的人臉撞上了。
她驚嚇之余,剛要掌嘴大喊,又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那黑乎乎的臉似乎沒想到驚嚇到她,見她那情形,忙一把扯下臉上的黑布,顧蕊這才認出來,正是陸三公子派給她的護院甲。
拍著胸口長長地吁出一口氣,顧蕊才手腳發軟地打開窗戶,甲歉意地望著她,壓低嗓門道,“驚擾姑娘了,還望姑娘見諒!”
不見諒又能怎樣?
顧蕊翻了個白眼,很大度地擺擺手,緊盯著甲,知道他這時候來肯定有什么消息。
果然,就聽甲神秘兮兮小聲道,“姑娘,顧先生找到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呀!
顧蕊頓時臉泛笑容,連聲問,“在哪里?我爹身子可好?有沒有受委屈?”
甲忙伸出一指噓了聲,“還沒救出來,就在上次梁王帶姑娘去的那所院子里。”
顧蕊不免失望至極,面上就沉了沉,笑容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樣,但好歹找到了人在何處,她也就穩住神,問,“是三公子找到的?”
甲遲疑了下,好像才反應過來,忙道,“正是。三公子怕姑娘惦記,先讓我來告訴姑娘一聲,既然找到了人的所在,很快就能救出來的。”
顧蕊點點頭,回想陸凌風曾說過讓她放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公子求了陸凌風的。
她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什么關系,不然,怎么陸凌風什么都知道,還滿口大包大攬的?
之后的兩天,顧蕊什么信兒都沒得到,既見不到陸凌風,也看不到陸三公子那兩個護院,只能天天呆在屋子里,忐忑不安。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很不好!
三天后,太后又匆匆把顧蕊叫過去,這一次,她見到了滿面笑容的太后娘娘!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皇上已經活蹦亂跳地站在顧蕊面前了。
“朕已經大安了,聽母后說,都是顧姑娘你的功勞……”皇上人小鬼大,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聽得顧蕊直想笑,但卻不敢笑,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回話。
“都是皇上洪福齊天,吉人自有天相!”
她把既體面又得體的詞兒想了想,發覺也就這倆應該不會出錯。
皇上聽了之后顯得很高興,到底還是小孩子,一會兒就繃不住了,看著顧蕊就問東問西的,嘻嘻哈哈的說笑個不停。
顧蕊也陪著他玩耍了一回,看得皇太后開心不已。
足足玩耍了半個多時辰,小皇帝才意猶未盡地被皇太后叫過去喝藥,他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顧蕊,道,“顧姑娘,你明兒還過來跟朕玩!”
顧蕊忙答應了,卻見皇太后跟她招手,她忙小碎步過去,附耳聽訓的模樣,顯得很乖巧的樣子。
皇太后這才慢慢道,“輔國大將軍病了,臥床不起,太醫們去了好幾撥,都沒有起色,這不,求到哀家這里……”
顧蕊抬頭看了眼皇太后,這是要她出診的意思啦?
只是這宮里,不是梁王殿下說了算嗎?她能出得去?
皇太后顯然看出她內心的擔憂,嫣然一笑,“能不能出得去,哀家的確說了不算,不過,輔國大將軍想必有辦法,你且先收拾收拾吧。”
顧蕊答應著,退了出去。
天黑后,太后那邊派人過來接她,說是去輔國大將軍府。
顧蕊驚訝極了,這位輔國大將軍還真是厲害,竟然從梁王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把她給帶出宮了?
早知道如此,就該抱這位輔國大將軍的大腿了。
她心里很希望快點兒見著這位傳說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輔國大將軍了,聽說這人少年新貴,又是有名的冷面將軍,想來應該是個相當高冷的人!
輔國大將軍府離宮中并不遠,坐了轎子不出半個時辰就到了。
到了輔國大將軍府,轎子徑直抬進去,一直到了二門方才停下,顧蕊下了轎子,被一個小廝帶進了輔國大將軍的臥房。
當她一踏進輔國大將軍的臥房,那小廝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出去把門給關上了。
室內一個丫頭、小廝都沒有,顧蕊放眼看去,只有一扇屏風,后面帳幔重重,應該就是輔國大將軍的床了。
顧蕊四處看了眼,沒見著一個人影,她納悶了一陣,站在當地不敢四處走動:也許這是一個局呢?萬一有人就等著她探頭探腦給她扣個什么帽子呢?
自打被梁王給軟禁在宮里,顧蕊干什么去哪里都小心翼翼的,畢竟她遇到的人個個都是位高權重的,她只能裝傻充愣,伏低做小,才勉強保住小命。
眼下這位神秘的輔國大將軍還不知道是什么心性呢,她還是謹言慎行地好。
這么想著,顧蕊就直直地站在那里,靜靜地等著。
半晌,那帳幔后忽然發出悉悉簌簌的聲音,慢慢的,那兩道紗帳被人給挑開了,一只手——一只遒勁有力的手,伸了出去。
屋內的光線有些暗,她看得毛骨悚然,勉強定住心神,捂著嘴巴免得自己發出尖叫聲。
紗帳慢慢拉開,那只手就那么直直地指向她站的方向,然后就不動了。
顧蕊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見那只手不再動,才乍起膽子定睛細看,那只手像是只男人的手,古銅色的皮膚,有些粗糙,也很大。
可能是輔國大將軍了。
顧蕊穩穩心神,繼續站那兒。
可那只手的主人卻喊起來,“還站那里做什么?不是來給本將軍看病的嗎?”
顧蕊遲疑著,什么意思?叫她到床跟前去嗎?
她一步一步地往屏風后頭挪,挪了好半天才走到床前,那只手還豎在那里,仿佛在向她發出一個邀請。
顧蕊離那只手一尺遠的距離站住了,不敢再往前。
“進來。”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很不滿意他們之間的距離,沉聲命令著。
顧蕊卻死活不肯往前再進一步,如今的她,可是個女人啦,雖然不是什么國色天香的人物,可好歹也面容清新可人,萬一在這封閉的空間里,發生點意外之事,可就麻煩了。
那只手的主人顯然是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竟然一探身子把顧蕊給扯進紗帳里。
顧蕊發出一聲尖叫,旋即就跌進一個溫暖寬敞堅實的懷抱。
那只手緊緊地箍住她的纖腰,讓顧蕊動彈不得,她只得貼在這人的胸膛里,聽著他砰砰的心跳聲,自己也慌亂得不成樣子。
“大將軍,您這個,這個樣子,我怎么給您看病?”顧蕊驚嚇得臉兒都白了,小聲央求著這位輔國大將軍。
不是說他病得不輕,都臥床不起了嗎?剛才扯她那力道,可是不輕啊。
若這樣都能臥床不起,顧蕊真不曉得什么叫生病了。
“嗯,不急。”輔國大將軍從胸膛里發出一陣笑,震得顧蕊臉上的肉都跟著亂顫了。
都臥床不起了,還能不急?
這人是嫌活久了嗎?
身子被固定在一個男人的懷里太久了,都發酸了。顧蕊很不舒服想調整個姿勢,就動了動身子。
輔國大將軍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很是配合地把鉗制她的手松了松,但卻沒有拿開,只能容得顧蕊動動身子,換個舒服的姿勢窩著,絲毫沒有要把手拿開的意思。
顧蕊真的搞不懂這人了,難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為的就是把她抱在懷里不放嗎?
他堂堂一個輔國大將軍,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非要冒著得罪梁王的危險,把她從宮里帶出來,就是為了一抱?
鬼才相信!
誰知道這個輔國大將軍有什么病呢?
顧蕊這么想著,又忍不住提醒,“大將軍,我是來給您看病的……”
“那就看吧。”輔國大將軍語氣輕快地說著,聽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顧蕊被人家箍在懷里,連頭都抬不起來,也看不清輔國大將軍長什么樣,只是聽著那刻意壓低了的嗓音有些奇怪,這人,明明力氣大得要命,卻說臥床不起,這不是消遣人的嗎?
他說就這么看,但這樣怎么看啊?
顧蕊慘兮兮地開口,“大將軍,您這樣子,我怎么看?”
“怎么不能看?直接搭腕子上診斷唄。”輔國大將軍滿不在乎地把胳膊一伸,堪勘伸在顧蕊的手邊。
顧蕊的指尖猛地觸碰上他的手,滾燙的肌膚相觸,讓她嚇得把手猛地往回縮。
“你,你干什么?”驚嚇之下的她,有些語無倫次,也忘了他的身份了。
“沒干什么,看病啊。”輔國大將軍的語氣十分輕松,壓根兒不像傳言中那個冷面將軍那樣。
顧蕊十分別扭,這算什么看病?哪有大夫窩在病人懷里給人看病的?
沒辦法,她只得把手指搭上輔國大將軍的手腕,診斷起來。
左手腕診完,換右手腕。兩只手腕都診完,顧蕊眉頭已經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
憑著她前世今生的經驗,也沒發現這位輔國大將軍哪里有毛病呀?脈相平穩,血氣充足,完全一龍精虎猛的兒郎呀,哪里是太后娘娘說的病得很重,臥床不起的?
“大將軍,您,您身子,好好的,沒病呀?”搞不懂這些位高權重人的游戲,顧蕊只得結結巴巴據實相告。
“非也非也,本將軍病得都快死了,怎能沒病?”那位輔國大將軍硬是說自己有病,幾乎都病入膏肓了。
顧蕊納悶了,她覺得要么是這位輔國大將軍患了臆想癥,要么是自己腦子壞了,不然,怎么會診斷不出?
“大將軍,太醫們,說您什么病?”顧蕊都有些懷疑人生了,再三思忖,才問道。
“太后娘娘說,你醫術高明,只管診斷你自己的,管太醫們說什么干嘛?”輔國大將軍不是個有問必答的茬兒,幾句話就給噎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