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拓跋暉料想的一樣,等到大婚一過,六皇子就開始收拾整理準備回夏國。
他甚至都來不及等過完元宵節再走。
內憂外患,除了蒙古,追殺他的人中還有自己人。
這一點,讓他分外憂心,一刻都不能安歇,恨不得長了一對翅膀,能讓他立刻就飛回京城去。
他屏退眾人,對著楚嬌說道,“表妹,我的事你想必已經知道了,我得立刻回轉。你……”
楚嬌連忙打斷他的話,“六皇子是知道我為何而來,既然來了,斷沒有事情沒有辦完就先離開的道理。所以,六皇子急著離開,我能夠理解,但我要留在這里。”
她頓了頓,“再說,上官曜如今還在為攝政王的小王爺治病,這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做好的事情。難道我們就這樣走了,將上官曜丟下不管了嗎?”
六皇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什么都沒有說。
好半晌,他才低聲說道,“也罷。我實在不能再等待了,明日我就要帶我的衛隊離開。”
楚嬌忽然說道,“其實這樣也好,我們暗地里兵分兩路,也沒有人會發現吧?”
她壓低聲音說道,“你去和拓跋暉打個商量,讓他掩護你走。明面上你仍然和我在這里停留。我們要等到下個月中才離開。”
誰都不知道,悄無聲息地,六皇子就從錦國回來了。
這算不算事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六皇子的眼神驟然亮了,“表妹,這是個好主意!”
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握住楚嬌的手,卻被楚嬌機靈地收了回去。
手,雖然沒有握到,但心里還是激動的。
他目光灼灼地望著楚嬌,“表妹,謝謝你。”
看著六皇子匆忙去安排的背影,楚嬌心里卻是松了口氣。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多日相處,她看得出來六皇子內心深處對她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的。
但這份感情,比起他的江山大業來還是算不了什么。
所以他才可以毫不猶豫地離開。
若是前世,她可能會習慣并且努力理解他身為帝王的不易。
眼看著他充盈后宮,左擁右抱,很快有了別的女人所生的孩子,還要安慰自己:那不過是一個合格的君王所必須要做的事。
但那是因為她那時候不只是一個女人,而是夏國的皇后。
身上有多少榮耀,就必須要付出多少代價。
這,就是她的代價。
而現在,她卻可以毫無顧忌地摔碎這些。
比起一份真誠純粹的感情來,皇后的榮耀也不過就只是枷鎖。
她忽然很慶幸,這輩子喜歡的人是上官曜,選擇的人也是上官曜。
但隨即,她的心中卻又燃起了一絲的忐忑和害怕。
上官曜,也是帝王命格……
楚嬌看著六皇子遠去的背影,低聲呢喃:上官曜,你可不許變啊……
“你叫我?”
楚嬌嚇了一跳,猛然一回頭,上官曜就在她的身后站著。
她拍了拍小胸口,“你來了多久?”
上官曜笑了,“剛來。怎么剛才說我壞話了嗎?”
楚嬌心虛地笑笑,“那倒沒有。只是剛才六皇子同意我們二月中旬再離開錦國了。”
她將話題岔開,“春公主允許我們今日去探訪,準備好了嗎?跟我一起去見我大哥。”
上官曜上下看了自己的衣裳,將微微有些褶皺的部分擺平,“準備好了。”
雖然是去看病的,但那病人來頭不小,是自己未來的大舅哥。
他心有自知之明,以他如此復雜的身世,想要贏得楚家人的認同,并不容易。
所以,能討好的一個都不能放過。
首先就要拿下大舅哥!
他早已經下定決心,不僅要治好大舅哥的身,還要溫暖大舅哥的心!
和親郡主一般走,驛站這里就只有楚嬌的人馬了。
盯著她的眼睛似乎也撤掉了絕大多數,讓人感覺自在多了。
不過,也還是有零星的被窺視的感覺。
楚嬌也不管,她笑著對兩個丫頭說道,“你們好好看家,我和上官太醫去一趟春公主府。”
碧桃碧玉乖順地道,“是。”
賀子農跟在楚嬌身后,小聲嘀咕,“小姐就是神,能讓這兩位厲害的大姐降服,嘖嘖,我太佩服了!”
楚嬌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也看家。”
賀子農剛伸出去一半的腿不知道該邁出去還是收回來,一臉愣樣,“啊?”
他連忙辯白,“可我是小姐的貼身侍衛,您出門這么大的事,若是沒有我,那可怎么是好?若是遇到危險了怎么辦?我若是不在,誰來保護小姐?靠……上官太醫嗎?”
賀子農猛得搖頭,“不不不,上官太醫也需要保護啊!”
他身后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靠我。”
是蘇重。
蘇重抬頭,“我來保護小姐。”
楚嬌點了點頭,“對,今日我帶蘇重出門,你在這里看家。”
她頓了頓,“若是碧桃和碧玉遇到危險,就全靠你保護了,子農。”
說罷,楚嬌帶著上官曜上了馬車,蘇重翻身上馬,跟在馬車之后,遙遙而去。
只剩下賀子農一人風中凌亂。
錦國的冬天很冷。
但再冷,也冷不過此刻賀子農的內心。
他雙手微微顫抖著,“我……這是失寵了嗎?”
小姐身邊唯一的帶刀侍衛,負責小姐安全守衛工作的第一人選,今日,卻落得看家的下場。
他這顯然是失寵了啊!
碧玉看了他一眼,笑了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到是碧桃,看他失魂落魄傷心絕望的模樣到底還是不忍。
她踮腳拍了拍賀子農的肩膀,“好了,你別難過了。這種事,習慣了就好。你看我和碧玉,從前也是跟在小姐左右不離,小姐去哪兒都帶上我們,如今你看,我們一直都在看家,好像屋子里有金山銀礦似的,非得守著一樣。”
“老話說,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勝舊人。月還有陰晴圓缺呢,人怎么就不能沒有高低起伏漲落呢?你就想開一點,雖然你如今在小姐那不是回事了,但你不還有我……我們這些好朋友嗎?”
“其實反過來想想也是好事,你說你都一把年紀了,小姐這是體恤你,不讓你做這么兇險的活。你想想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挨刀子的是蘇重,又不是你。這么一想,你是不是開心一點了?”
賀子農抱著頭,就差痛哭流涕了,“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
失寵已經是多么悲傷的事了,為什么來安慰他的人還要字字戳他的心?
他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