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等一下,別這樣,我們有話好好說!”小野雞看到林飛飛舉起的蔥,已經被風吹干的冷汗又一次流了出來,“我有很多的特殊道具,很多,都給你們,我要是死了,就都被游戲回收了……。”
這一次,白司一和林飛飛都沒有聽小野雞的廢話。林飛飛的蔥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丟向了小野雞抓著狗鏈的手臂。
小野雞的腳用力地在橋的邊緣一蹬,像蕩秋千一樣蕩了出去,試圖躲避丟過來的蔥。
可惜,無論他的身體如何躲避,他的手只能抓在鏈子上,不能松開。雖然他盡全力擺動了身體,但是大蔥一片翠綠色的葉子邊緣,還是擦過了小野雞的手。
“母雞母雞母雞母雞,母雞母雞咯咯嗒……”一個萌萌的女聲立刻在安靜的大橋上唱了起來。
“拜云教不會放過你們的,二位大人會給我報仇的,殺光你們,殺光你們!”小野雞聽到響起來的神曲,臉上的驚恐和祈求之色瞬間消失不見,變成了瘋狂和猙獰,用自己最高的音量嘶吼了起來,他絕望嘶吼的聲音把神曲的聲音都蓋住了片刻。
“小雞小雞小雞小雞,小雞小雞咯咯噠……”
小野雞的手不受控制地松開了狗鏈,雙手放在嘴前,比出了一個雞嘴的形狀,身子一躬,頭一點一點的,做出了小雞啄米的動作。
“殺光你們,殺……!”
小野雞的嘶吼聲,隨著他被地心引力捕捉向著漆黑的江面落去而漸漸飄遠,微弱,直至消失不見。
從這么高掉下去,應該是死了吧?白司一依然伸著頭,看向橋下早已沒有小野雞身影的漆黑一片。心越來越沉,越來越不安。
白司一有一種錯覺,那片黑暗里,馬上就會探出一個巨大的野雞頭,用自己鋒利的雞嘴啄向她。畢竟連游戲都在白司一的資料里面寫了,白司一就是一只菜雞嘴里的菜蟲。
是因為沒有聽到落水聲嗎?白司一死死地盯著江面的方向,江面和大橋足有百多米的距離,一個人落水的聲音,聽不見是很正常的吧?
“姐,我收到點數了。”林飛飛的聲音里充滿了愉悅,那嗓音輕快得似乎馬上就可以漂浮起來,“好多點數啊,還有其他東西。”
白司一的心放下了一半,既然收到點數了,那小野雞就是真的死了。
那么,剩下的一半心,為什么還在胸腔里沉沉地下墜著,想要把白司一拉向讓人不安的未知遠方呢?
白司一的耳邊還回響著小野雞下墜時的瘋狂嘶吼,還有那時小野雞眼睛里閃過的紅光。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吧?
要說白司一的像素眼有什么好,那就是不會錯過近處哪怕是一分的色彩。小野雞在低頭做出小雞啄米動作之前,眼睛分明變成了一片通紅的顏色,這絕對不是一種夸張的修辭手法。那時他的眼睛在白司一的眼睛里,是由一堆紅色的小色塊組成的一大塊眼睛的形狀。
小野雞在臨死前,一定做了什么事情,而這件事情,絕對不會對姐弟二人有利。
“拜云教么?”白司一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小野雞臨死前弄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姐弟兩個人必須馬上離開這里。
“我們快走,到安全的地方再說。”白司一站直身體,拉上了依然一臉興奮之色的林飛飛,快步向著下橋的方向走去。
兩個人都沒有理會比利的意思。這個一直被小野雞牽在手里的人,從來沒有表現過自己的戰斗能力。沒有對姐弟兩個出過手,也沒有幫姐弟兩個人直接對抗過小野雞。比利的立場總是曖昧不明,白司一沒時間探究他和小野雞的故事,也不想在這個時間橫生枝節,所以干脆當他不存在來處理了。
沒想到,姐弟兩個走出去沒有幾米遠,從小野雞掉下橋就一直看著江面的方向,摸著自己脖子上的狗項圈的比利,卻突然移動了腳步,跟在了姐弟兩個人的身后。
比利沒有喊兩個人,讓白司一和林飛飛等自己,似乎并沒有要靠近姐弟兩個人的意思,卻也不遠離兩個人,就這么不遠不近地綴在兩個人的身后。
白司一聽到比利的腳步聲,回頭看了比利一眼。
此時的比利,臉上已經沒有了麻木的神色,如果把他脖子上的狗項圈當作一個個性裝飾的話,他和副本里的其他玩家看起來沒有任何區別。就連白司一以前看他時,他身上散發的搖擺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白光,也變得穩定光耀了起來。比利把自己的狗鏈子過長的部分纏繞在了手臂上,免得妨礙行動,狗鏈子以前一直被小野雞抓著的那一端,此時被他自己抓在了手中。
比利見白司一回頭看過來,立刻遠離了二人一些距離,用這種辦法來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當白司一回過頭去繼續趕路,比例就繼續不遠不近地跟在二人的身后。
如此幾次,白司一也無奈了。
你說,打吧,這個人不知道深淺,也沒有對兩人表示過惡意。你說,趕他走吧,這個人只要兩個人一回頭不看他,他就又自己跟了上來。這副本又不是白司一家里開的,還能不讓別人走路嗎?
最后,白司一只能當比利徹底不存在,埋頭和林飛飛一起趕路了。
要說讓比利跟著,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的。如果只有姐弟二人在路上走,或許會有玩家覺得二人一個是女人一個是孩子,想要冒頭試一試他們的深淺,而多了比利這個高大健壯看起來不好惹的男人跟著他們,很多獨身狩獵的玩家就直接打了退堂鼓,無形間給姐弟二人省了幾次麻煩。
二人一狗在路上向著酒店前進,一路平靜,暫且不提。
在某座主城下屬的某個神秘的私人空間里,正發生著一件白司一完全不知道,卻對她生死攸關的事情。
這是一座穹頂極高、十分寬敞開闊的殿堂,殿堂的四面墻壁是用潔白的玉石構建起來的,而殿堂的穹頂用的卻是會反射光芒的黑曜石。黑曜石穹頂上描繪著朵朵飄浮的云彩,這些云彩似乎不是普通的圖畫,正散發著一層薄薄的煙霧,把整座殿堂縈繞得如同仙境。
整座殿堂里,只有和入口相對的,距離入口最遠的地方,有一片高臺,高臺上有一把上等羊脂白玉材質的巨大椅子,其他的地方都是空曠一片,沒有遮攔。在找不到源頭卻無處不在的神秘光源的照射下,這把白玉打造的椅子似乎也散發出了淡淡的光芒,更是襯托著坐在椅子上全身都被黑色斗篷遮蓋住的人影散發的氣息低沉陰暗。
圍繞著高臺一圈的,是一片自行流動的半環形水池,池水并不深,清澈透亮。水池里有數朵無根的粉嫩荷花,正隨著水流緩緩漂浮著,有星星點點的金光閃爍著,正從盛開的荷花里飄飛起來,然后逐漸熄滅,慢慢消散在空氣里。
而一個穿著黑沙長袍的美麗女子,正坐在高臺上,雙腳赤裸,試圖把自己白嫩的小腳踢向一朵靠近她的荷花。
女子黑發如瀑,順滑的披在身后。她的身上帶著成熟女人的端莊氣質,臉上的五官明媚大氣,用腳踢荷花的時候,表情卻又帶著一點小女孩的調皮天真,讓人猜不到她的年紀。如果非要在這個女人的外表上找個缺點的話,那就是這個女人的胸部——小籠包大小的胸部就是她的美中不足了。
如果有一個不知底細的玩家來到此地,一定會認為這個一片神圣安詳的地方是人間仙境的一角。絕對想不到這個地方是游戲里某個大名鼎鼎的所在,而這個所在的名聲并不美好。
這里是拜云教的核心深處。
此時,空曠安靜的殿堂里,突然響起了一串腳步聲。這個腳步聲從殿堂的門口響起,一直來到高臺之下水池邊才停了下來。
穿著白色紗衣的腳步聲的主人皺起了眉頭,緊緊地盯著對自己的到來不理不睬,依舊自顧自踢著荷花的黑衣女人。
這個身穿白色紗衣的女人,有一張和黑衣女人一模一樣的臉,不過她的長發是盤在腦后的,臉上的表情也不像黑衣女人那樣俏皮活潑,而是面色冰冷,帶著一股寒意,眼睛里也有一種肅殺之意。這樣的白衣女人,給人一種女王般的壓迫感,和黑衣女人比較起來,又是另一種魅力了。
當然,這個白衣女人也是個小籠包。
白衣女人就這樣冷冷地盯著黑衣女人,不開口也不動作。
終于,黑衣女人成功地把那朵荷花給踢到了遠處,眼看著一時間是漂不回來了,這才抬起頭,仿佛剛剛才發現白衣女人一般,懶散地和白衣女人打了個招呼。
“阿哈,雪若,你來了,要不要一起來玩一會?”黑衣女人向后一倒,用雙臂在身后支撐住了自己的身體。這個動作立刻讓她的小籠包看起來大了一點,變成了兩個大點的小籠包。
被叫做雪若的白衣女人沒有理會黑衣女人提出的愚蠢建議,冷冷地開口了,直接說出了自己的來由。
“小野雞死了,我需要你的能力。”
“小野雞?那是什么?你新打的野味?”黑衣女人歪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小野雞是個什么品種的東西。
白衣女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不過還是解釋了一句,“小野雞是我很有用的一個手下,他死了。”
黑衣女人立刻笑了起來,無形的空氣都因為她笑容的綻放而多了一絲香甜的氣息。
“那可真是恭喜了,我們又向著目標前進了一步呢。我還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拜云教白衣主教竟然是一個會替手下報仇的人呢。”
雪若的眼神更加冰冷了,“黛然,這一次不一樣,你必須用鏡子。”
“哦?那你說來聽聽,這只死雞有什么不一樣的?”被稱為黛然的黑衣女人立刻來了興趣,坐直了身體,一幅洗耳恭聽的模樣。
雪若的目光卻是從黛然的身上移開了,投向了白玉座椅上,被籠罩在黑袍下面沒有漏出一絲真容的身影,目光中竟然帶上了難得的溫柔。順著雪若的目光,黛然也回過了頭,看向了同一個坐在座椅上的身影,眼神里也帶上了柔情。
“我的批語顯示,殺死小野雞的人之中,有人和大人有關聯。所以,我需要你的鏡子。”
“好。”聽到這個答案,黛然再沒有一絲的猶豫和推脫,一口就答應了雪若的要求,臉上也帶上了鄭重之色。
一面帶著斑駁銹跡的青銅古鏡,慢慢在她的手中凝實。古鏡上的銹跡,就像是一首流傳久遠的詩,正向人無聲地訴說著古老的、不為人知的故事。
白司一和林飛飛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了。
酒店前面的小廣場依舊是他們離開時候的模樣,在各色璀璨的燈光下,各種花卉爭奇斗艷,一片繁華的景象。只是因為時間晚了,小廣場上的音樂噴泉已經停止了播放音樂,噴泉的水柱也因為勞累了一整天時間,而選擇了暫時休憩。
一切都和昨天相同,只是沒有了追逐在身后的小野雞而已。
白司一拉住了想要立刻進入酒店的林飛飛,兩個人一起轉過身來,看向跟了他們一路的比利。
在路上,這個比利想要跟著,那就跟著吧,沒有關系。但是現在,白司一需要的是一個安全隱秘的地點,好和林飛飛分割小野雞的遺產,看看要怎樣把這些遺產有效地利用起來。
這只比利再態度曖昧地跟著兩人,就明顯不合適了。
“你是什么意思,就在這里說清楚吧。”白司一率先對著比利開口了。
自從小野雞死了之后,這個比利整個人的氣質都有了轉變。白司一還不清楚,從自己眼睛里面看別的玩家的時候,玩家們身體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光芒意味著什么。但是,就算不用死亡之球來判斷,比利挺直的腰桿,臉上生動起來的不再麻木的表情,大步跨出的不再對小野雞亦步亦趨的步伐,都讓白司一不想再用“狗”這個詞來給他冠名。
白司一以為比利還和一路上一樣,不會靠近也不會回答,她已經在思考要怎樣才能甩掉這個比利了。卻沒有想到,這一次,比利卻是站在姐弟二人面前,坦然地回答了白司一的問題。
“你們是好人,我不會妨礙你們的。我只是希望你們幫我一個小忙。當然,我會付出報酬的。”比利的眼中帶著真誠,伸出手,用手指點了點自己脖子上的狗項圈。
“為了表示誠意,我先說出我的名字。我的全名是‘誠實的比利’,你們可以試著匿名向我發送好友請求驗證一下,然后,剩下的,我們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說。”
白司一緊緊地盯著比利,不放過比利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如果白司一的目光可以當作刀子使用的話,那白司一一定已經把比利的皮膚剝下來了幾層,直接看清比利的內心了。
白司一在腦子里嘗試著發出匿名添加‘誠實的比例’為好友的請求,很快,游戲系統機械化的聲音就在她的腦海里響了起來。
“是否添加‘誠實的比利’為好友,因為你選擇匿名發送請求,你的名字將會以隨機符號組合的形式顯示給對方。”
“是。”白司一盯著比利,在腦海里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幾乎是在白司一給出回答的同一時間,比利對著白司一眨了眨眼睛。然后白司一就聽到了自己腦海里“對方已經通過了你的好友請求,你們已經是好友了。”的提示。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好好談談了。”比利聳了聳肩膀,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白司一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身,拉著林飛飛繼續向著酒店大樓的方向前進,用默認的態度同意了比利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