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比利沒有跟在二人身后,而是上前幾步,和姐弟二人并肩走在了一起。等到了酒店的旋轉門前,比利還很紳士地請白司一姐弟先行一步,并且為二人推動了旋轉門。
走進酒店大廳,第一眼看到的依舊是那個兩層樓高大的鳥籠。鳥籠的內外都擺放著一盆盆葉子寬大的植物,可以看得出來,設計這個鳥籠的人在極力地模仿自然環境,至于住在里面的鳥會不會因此而感到快樂一點,那就只有鳥自己才知道了。
這一次,三人經過鳥籠的時候,鳥籠里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響發出來。
“稍等我一下,拿件東西很快就好。”在路過鳥籠的時候,比利突然開口,阻止了姐弟兩個人繼續前進,在取得了白司一的同意后,就走向了那個鳥籠。
白司一抬頭仔細打量著這個鳥籠,只覺得以這個鳥籠的大小,就算是住進一個人類,也顯得綽綽有余。
只見比利走到鳥籠的旁邊,滿是感慨地嘆了口氣,伸出一只手放在鳥籠細密的網狀欄桿上,然后下一秒鐘,這個巨大的鳥籠就隨著他的觸碰,連帶著四周的植物一起,都瞬間消失在了他的手中。
這顯然是一件特殊道具。
“哎?”林飛飛立刻發出了帶著疑惑和驚奇的一聲。
“那是什么?武器?特殊道具?”見比利收了鳥籠走回二人身邊,白司一立刻問道。要知道自己可是用尸體和本體都在這個鳥籠旁邊穿行過,要是這個鳥籠具有攻擊性的話……白司一不由又是慶幸,又是后怕。
“武器?特殊道具?”比利卻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無奈地回答道:“你還真是對這個游戲沒什么了解啊。”比利知道,自己任重而道遠,今天估計是會被姐弟二人問掉一層皮了,不過,誰讓這兩個人是比利現在唯一能找到的可以幫助他的人呢。“詳細的我們一會再說,總之這就是一個很雞肋的預警特殊道具罷了。”
白司一點點頭,正打算帶著二人從安全通道爬樓梯上樓——她還是有種感覺,乘坐電梯會很不吉利。比利卻再一次開口阻止了姐弟二人的行動。
“坐電梯吧。放心,電梯很安全,至少這一部電梯很安全,我保證。”比利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指了指正停在酒店一層的兩部電梯中左面的那部電梯。
當比利不再表情麻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之后,白司一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很多細節,這個男人身材高大,四肢和手指修長,整體偏瘦,身上穿著的襯衫下卻隱藏著流線型的肌肉線條,五官端正,雖然不算容貌出眾,但看起來也很是順眼。關鍵是,這個人身上出現了一種當狗時從來都沒有的氣質,讓人看向他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信任感。
白司一看了看比利手指的那部電梯,那一部電梯正是白司一出現在這個副本里的地方。
想起那自動亮起來的電梯按鈕,白司一猶豫著,不知道是否該聽從比利的建議。
比利看著白司一猶豫不決的樣子,突然笑了起來,說了一段讓白司一吃驚不已的話。
“我知道你進入副本的時候是出現在這部電梯里的,還有人替你按下了高樓層的按鍵。”比利開心地笑著,這笑容里帶著對命運無常的嘲諷,就像是看了一場精彩的戲劇,讓他回味不已。然后他收斂了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白司一臉上的表情,繼續說道:“那個給你按下按鈕的人,是小野雞。所以,你可真是幸運啊。”
看著白司一逐漸瞪大,變成兩個綠色燈泡的雙眼,比利自嘲地搖了搖頭,安慰道:“運氣也是個人實力的一種呢。”
等三個人走上電梯,白司一終于知道了比利清楚這些的原因了。
這部電梯里,對著電梯門的電梯壁上,是有一面鏡子的。鏡子的鏡面被擦拭得十分干凈,在電梯頂部投射下來的光芒里,把三個人映照得分毫畢現。
比利走到鏡子前,鏡子就化作點點白光,逐漸融化消散在了空氣里,漏出了鏡子后面和其他兩面沒有絲毫差別的電梯壁。
看著消失的鏡子,白司一猜測這個應該是比利的某種能力了。第一次和小野雞見面的時候,小野雞就問過比利,白司一有沒有照過鏡子。現在看來,這個鏡子可是有監視和照射出其他玩家基礎資料的功能呢,這可真是一個強大的偵測能力。
比利看到白司一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他再次表達出來的誠意已經被這個女人接收到了,就揮了揮手,鏡子再次出現在了與原來相同的地方,沒有絲毫改變。
“電梯是個放鏡子的好地方,這還是小野雞選的地方呢。”比利在鏡子里照了照自己的臉,目光在自己脖子上的狗項圈上停留住了,似乎想用目光把這個丑陋的裝飾品灼燒成灰燼,片刻后才對白司一開口道,“現在,你們可以選一個地方了,我沒有意見。只要你們愿意幫助我,你們就可以得到我的友誼。”比利用手點了點自己的狗項圈,“有時候,友誼是比忠誠更可靠的東西。”
白司一沒有接話,只是轉過身,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一個個電梯按鈕上面劃過,最后依然是按下了“7”的案件。
她想去7018,驗證自己的某個推測。
“叮——”隨著電梯的提示音,7層到了。
這個樓層也和一天前四人離開的時候相比并沒有什么改變。在走廊頂端微黃色的柔和光芒下,一道道紅木房門或是敞開,或是閉合。白司一有一種錯覺,這些敞開或是閉合的房門,都是這座酒店所代表的怪獸的鰓,有一道道看不見的洶涌水流,正在這些開開合合的房門之間流淌而過,正在給酒店這頭怪獸注入生機。
7018的房門上依然有一個被融化開的大洞,通過這個洞,房間里的情景一覽無余。這是小野雞為了進入房間,用一種可以融化所有普通物品的液體制造出來的。
白司一卻是有些疑惑。按照她在安全區外那間有很多電腦的公司里做出的某個猜測,這間房門上的大洞應該已經被修復了才對。
看來,白司一還缺失了某些信息,這些信息缺失的部分,讓她的推測誤入歧途了。
從門破損的洞口向內看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窗口下一具倒地的無頭尸體。這具尸體也沒有被刷新掉。白司一記得,自己放棄控制這具尸體的時候,尸體是趴伏在地上的,而現在,這具尸體胸口朝上,變成了仰躺的姿勢。如果不是小野雞在憤怒追擊自己前翻動過尸體,那就是在幾人離開的時間里,有人進入過這間房間查看情況。
白司一的視線在四周閉合的房門上掃過,不知道這個前來查看情況的人,會不會就躲在這些房間之中。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房門上的洞沒有被副本刷新掉,但是顯然這間房間已經不適合作為三個人的落腳點了。
“小野雞在這間酒店的哪個地方落腳?”白司一問比利,顯然是想把小野雞在這間酒店里的據點占為己有。
比利看著白司一,面上顯出為難之色,過了一會還是誠懇地回答道:“那里……還有一些小野雞留下的東西……”
比利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白司一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再強求。
雖然是姐弟二人殺了小野雞沒錯,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小野雞的所有東西都屬于姐弟二人。如果比利不說,姐弟二人根本連小野雞還留有東西都不知道。白司一不是個貪心的人,況且,對于兩個新手小白來說,再強力的道具,也不如一個老玩家的友誼來的重要。
“那就工具間吧。”白司一也懶得探索這間酒店了,隨意選了一個她去過的地方。白司一很確定,這間酒店到處都是躲貓貓大師級玩家,只要運氣不好,哪里都可能突然冒出來個人,嚇你一跳。要是運氣好,在酒店里大搖大擺走上一天,也不會碰到一個玩家。
三個人走進工具間里。
“桶不在了?”林飛飛看著工具間空空如也的地面,似乎是在問白司一,又似乎只是想陳述一個事實,那里應該是有兩個被白司一和林飛飛當作座椅來使用過的倒扣著的水桶擺放著的。
“有人來過?這人拿水桶干什么?”林飛飛用右手撓了撓自己的頭發,想不出除了酒店的清潔工,哪個玩家會拿走兩個搭配拖把使用的水桶。
“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是還拿走了拖把嗎?”白司一對林飛飛奇異的關注點無奈極了,只能搖了搖頭,走到柜子前,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把柜子的門挨個都拉動了一遍。顯然,白司一是對藏在柜子里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哎?桶在這里。”白司一在拉開某個柜子后,竟然在柜子里發現了幾個疊放在一起的桶,桶里還插著幾把拖布。看桶和拖把的數量,分明是和昨天他們剛進入工具間的時候是一樣的。
這一次,白司一也感到疑惑了。如果說有玩家拿走桶使用,那還說得過去,但是,肯定沒有玩家會無聊到去幫助副本整理房間的。況且,她還記得,有一把拖把已經折損在小野雞的手上了。
比利一直安靜地看著姐弟兩個人,見兩個人都面帶疑惑,就出聲問道,“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么?”說完,比利也開始仔細地打量著工具間的每一個角落。這間工具間,除了沒有窗子,不方便觀察外界之外,比利沒有找到任何不妥貼的地方。
對啊,可以直接問比利呀。白司一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從前的她習慣于一個人思考問題,她沒有什么可以提問并且給她合理答案的對象,白空也都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從來不會主動提出建議,久而久之,白司一就養成了自己尋找信息自己推測答案的慣性思維,幾乎都忘了不懂就問這個好習慣了。
白司一把水桶從柜子里拖出來,倒扣過來三個,再次讓這些水桶做了椅子的兼職,伸出手,邀請比利也坐在桶上。
比利看了看桶,又看了看白司一,最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雙大長腿,最終也只能無奈地蜷縮起雙腿,像個蝦米一樣坐在了桶上。
白司一看三個人都坐好了,這才開口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從那間公司陷入屏保狀態的電腦,到7018門上沒有消失的洞,最后再說了工具間里被人整理好的水桶,說完就一臉期待地看著比利,等待他的回答。
等聽明白白司一的疑惑,比利用一種驚奇又贊賞的眼神看著白司一的臉,仿佛白司一是一只正在鉆木取火的類人猿,終于走出了自己進化成人類的第一步。
“很少有新手在逃命之余還能考慮這種問題的。看來小野雞栽在你手上,也不全然是因為你的運氣。”比利先贊賞地點了點頭,才解釋了白司一的疑問,“這就是副本的刷新規則了。競技副本和普通副本不一樣,普通副本是需要一個人或者一個隊伍進入才會開啟的,是一個個獨立的空間。而競技副本,時刻都會有新的玩家加入。玩家們對副本環境造成的改變,或者是互相殺戮產生的尸體之類的,游戲都會在特定的情況下進行刷新,這點你能理解吧?”
白司一點了點頭:“理解,不然每個副本都會變得破破爛爛的,早就尸體堆積成山了。”白司一就像是一個坐在課堂上聽老師講課的好學生,神情專注,坐姿標準,回答提問時語言清楚洪亮。白司一在面對自己不懂得的知識的時候,從來都是這幅嚴肅認真的樣子。而一邊的林飛飛就要散漫多了,靈動的眼神四處亂飄,似乎對每一件東西都很感興趣,但每一次的興趣都持續不了三秒鐘。現在,林飛飛就在一邊聽比利講課,一邊數著拖把上面的布條究竟有幾根。
比利顯然很滿意白司一的態度,卻也沒有在意林飛飛的心不在焉,繼續開口講了下去:“這個特定的情況,就是玩家的存在。有玩家存在的地方,就不會被刷新,如果玩家對這一塊副本區域的影響結束了,副本就會開始刷新了。尸體,血液,戰斗的痕跡,統統都會消失不見。有什么問題嗎?”比利見白司一一副“我有問題要問”的表情,就抬了抬下巴,示意讓她先說。比利的下巴是很有男人味道的方下巴,給他的臉部線條增加了一些硬朗的感覺。
“可是,7018的戰斗已經過去一天了,門上的洞還在,尸體也沒有消失。”白司一提出了一個反例。
比利想了想:“那具尸體是你的能力吧?”
是我充了氣的娃娃。白司一差點把這幾個字脫口而出,幸虧她及時地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只是表情詭異地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你的能力還留在那個房間里,你對房間的影響還沒有消失,房間自然就不會刷新了。”比利假裝自己沒有看到白司一咬了舌頭之后一臉痛苦的表情,繼續不急不緩地講著自己的課。“就像那個大橋,最開始是誰把那些汽車堆在橋上的,早就沒人知道了。可是那座橋上一直有玩家或者是玩家設下的陷阱存在,所以那些車子就被一直留到了現在。”
“可是,時間的問題怎么解釋?就算我第一次在墻角看到桶和拖把,是我弟弟放過去的,”白司一看了一眼林飛飛,林飛飛感受到姐姐的目光,立刻嘟囔了兩句,我才沒有之類的話。“后來我們走了,桶和拖把刷新回原位了,但是這里面也有說不通的地方。你看,我把拖把拿走去打小野雞,要是我一直拿著拖把,等工具間刷新好再把拖把拿回來,反復這樣做,不就有無限多的拖把了么?”
比利立刻失笑出聲,把拳頭放在嘴邊咳嗽了一下,掩蓋住自己的失態,但是他的眼睛里依然帶著幾分笑意:“首先,你會做這么無聊的事情么?對于一個玩家來說,這些副本里面的普通物品要多少就有多少,你需要刷出來一千把拖把帶出副本嗎?”
白司一居然認真地想了想這個問題,然后才搖了搖頭。“可是……”
“我懂你的意思,會不會和能不能是兩個不同的概念。那就需要另外一個沒有人能證實的猜想來解釋了,包括你說的電腦進入屏保的問題,也是需要用這個猜測來解釋的。”
說到這個猜測,比利眼中的笑意漸漸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鄭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