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放剛從外面回來，就聽到府上的下人同他說起此事，適才還笑容滿面的臉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去。
“夫人和小姐現在還在霍家嗎？”他問。
在得到下人肯定回答后，便再次鉆進了馬車，讓還沒來得及把馬車趕走的車夫立即送他去霍家。
等他從馬車下來邁進霍家時，兩個平素貌美端莊得體的婦人，已經變成了蓬頭垢面毫無儀態的潑婦。
而霍家偌大的花廳內，也是站滿了人。
大多都是前來拉架的霍家下人。
除此之外，還站著一個身姿挺拔如竹，相貌英俊非凡的年輕男子。
姜放幾乎是下意識以為這個男子就是霍家那個病懨懨，要時刻靠著藥罐子續命的霍如風，卻在觸及到男子看過來的冰冷視線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這個男人絕不可能會是霍如風。
霍如風因為身體緣故，常年待在屋中不見日光，皮膚很是白皙，但那種白皙是帶著病態的蒼白，而不是眼前男子這般，仿佛是從骨子里滲出來的冷白。
而姜菀早就被這一變故給嚇呆了，站在角落里沒什么反應。
此時看到自己的父親，就像是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灣，可以倚靠的大樹，回過神后，整個人就直直朝著姜放撲來。
姜放從男子身上收回視線的同時側身避開了撲過來的姜菀。
姜菀一愣，看著姜放嘴巴一癟就要哭出聲來，姜放忙搶先開口：“莞莞，這是怎么回事？你母親她怎么會...”
和霍夫人打起來？
最后半句話姜放沒有說出口。
實在是羞于啟齒。
姜菀這才反應過來似的看向自己的母親，隨即哭著跑過去，扶起仍坐在地上的張氏，問道：“母親，您還好嗎？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用不用請大夫？”
張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搖頭道：“母親沒事，別擔心。”
說罷，她就挑釁似的看向在婢女的攙扶下，同樣站起來了的霍夫人。
霍夫人卻沒看她，而是看向了姜放。
“姜老爺，我們霍家還沒沒落呢，你們姜家的人就這么蹬鼻子上眼...”霍夫人理了理鬢發，讓自己的姿容儀態盡量看起來沒有那么丑陋不堪，“你們到底是想做什么？”
“當初令愛和如風的婚事，可是令愛和尊夫人用了下作的手段騙來的，如今令愛卻想悔婚，是看我沒了男人，所以好欺負嗎？！”
姜放從未覺得一個女人沒了丈夫，就會變得好欺負，事實上，很多女人在沒了丈夫之后，反而變得更不好惹。
而霍夫人，無疑就是這其中的佼佼者。
不然也不會在霍家旁系絞盡腦汁想要奪取霍家家財時，僅憑一人之力，就壓下了那些人的心思，讓他們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不敢有半分輕舉妄動。
試問這樣的女人，他怎么會覺得好欺負，又怎么敢去欺負？
他沉著臉看向自己的妻女，厲聲道：“還不快向霍夫人道歉！”
對于自己的女兒想退掉霍家婚事這件事，其實他是知情的，但他并未太過在意，只當是小女孩鬧脾氣，等過段時間自己就會好了，倒是沒想到她竟然會直接鬧到霍家來。
看霍夫人的模樣，似乎這樣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發生...
“道歉就不必了！左右令愛也不是真心向我道歉。”霍夫人冷聲說道，“姜老爺既然來了，不妨坐下來好好和我霍家談談霍姜兩家的婚事。”
花廳里的下人早就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此刻的花廳里，只剩下霍夫人和她的貼身婢女，姜放姜菀，張氏，以及..從進來開始就沒說過話的顧淵。
彼時的大周尚未開化，對男女之間的相處見面，也并不如后世那般嚴苛。
是以顧淵站在這里并不奇怪，只是很突兀。
突兀到姜放一眼就又注意到了他。
他們接下來的談話事關兩家顏面，若非是親近之人，絕不可能會被留下來，但這個男子，他此前似乎從未見過...
他是誰？
同霍家又有什么關系？
霍夫人見姜放的視線落在了顧淵身上，便開口介紹道：“這位是我手帕交的孩子，特意從長安趕過來觀禮的，不是什么外人。”
既然霍夫人都這樣說了，那他還能說什么？
姜放點了點頭，不再去看顧淵。
“霍姜兩家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要不是如風忽然病情加重，這婚禮近日就該辦了，如今不過是等著如風病情稍微好轉一些就要繼續。”說到這里，姜放看了一眼霍夫人，“我以為這是我們兩家達成的共識，霍夫人適才說要談婚事，是想談什么？”
“當然是退婚！”霍夫人毫不遲疑，“令愛今日都自己跑到我霍家來坦言說要退婚了，我霍家又不是找不到兒媳婦，何必非得揪著姜家不放。姜老爺說是嗎？”
姜放剜了姜菀一眼，訕笑道：“霍夫人息怒。小女年幼無知，想來說的那些退婚的話，都是氣話....”
“氣話？”霍夫人冷笑一聲，打斷姜放，“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誰讓令愛生氣了，以至于她要說出這樣的氣話？”
姜放沉默不言。
姜菀卻是開了口：“沒有人，我就是不想嫁過來當寡婦。外面的人都說霍如風活不過明年...”
“你給我住口！”姜放喝斥姜菀，“長輩說話，輪得到你這個晚輩在這里插嘴嗎？還不快帶著你母親回家去！”
雖是被這樣的姜放給駭了一跳，但姜菀還是站著沒動。
她道：“父親，我今日來就是為了退婚的，不聽到退婚的結果，我是不可能走的。”
“那就退！”霍夫人出聲，“但是我有一個要求。這婚事既然是你們姜家提出要退的，那姜家就該補償我們霍家。所以我想，我提個要求應該不為過吧？”
“霍夫人，這事還...”
姜放想要再說幾句，霍夫人卻沒給他說下去的機會。
“我要求姜家對江州城的民眾們解釋清楚這場婚事到底是怎么來的。”
什么？！
張氏瞪大眼睛。
適才聽到霍夫人同意退婚的喜悅瞬間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