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音拿起一塊點心,一股腦兒塞進了自己嘴里,含混不清的催促道,“快說,你快說。”
青萍小聲道,“來我們府上那個倒夜香的婆子,以前就是在劉家伺候的。之前劉大娘子很可憐的事情,也都是她同我們說的。她說當年,如今的劉夫人,在原配十月懷胎的時候,就同劉大官人好上了。”
見謝景衣一臉震驚,青萍紅著臉說道,“之前不說,是怕污了小娘的耳朵。”
謝景衣聞言心中吐糟,你還能比一個嬤嬤更污?
后宮佳麗三千,老娘什么樣的狗事沒有見過?
“聽說那時候,還有人在西湖邊見過他們呢。那婆子說,那時候劉大官人任上出了什么問題,四處求人,但是當時的原配夫人娘家乃是清流之家,不光拿不出錢來,那邊的老爺子,還十分硬氣的把劉大官人趕出來了。”
“如今的劉夫人李氏,拿了好大一筆錢出來,幫助劉大官人渡過了難關。原配夫人親口允諾,讓她嫁進來做二房夫人,可不久,原配夫人生了劉瑩瑩就死了。劉老爺把劉瑩瑩送走之后,就迎了李氏夫人進門。”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女子因為生產而亡的十分之多,其中雖然有可疑,但也并不能證明,李氏下了狠手。
但從李家的行事作風,還有劉瑩瑩的報復行為來看,劉倉司原配的死,八成是有蹊蹺的。
是的,謝景衣并不相信,劉瑩瑩對于這些一無所知。
因為她若是一無所知,就不會對自己的父親,有著如此的深仇大恨,恨不得他們全家一塊兒墜下地獄,永不超生。
“你可知道那任上出了什么事?”
青萍仔細的回憶了一下,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旁的我也不清楚,只聽說是關于糧的事情,說當時原配劉夫人勸了好多次,可劉大官人就是不聽。旁的她也不知道了,劉夫人進門之后,她就被發賣了。”
謝景衣聽了索然無味,就這些?
若是讓她來編,她能編個山路十八彎,蕩氣回腸紅杏出墻來……
不過關于糧啊,劉瑩瑩提示了她糧倉有問題。
姐妹三人回了府,對今日之事絕口不提,省得翟氏又暴怒罰她們跪祠堂。
待到月黑風高之時,一個人影悄悄的溜出了府,留下青萍欲哭無淚,小娘,你快回來,我一個人承受不來。
謝景衣戴著兜帽出了狗洞,便瞧見站在一旁等著柴祐琛,他背靠在墻上,閉目養神,像是睡著了一般。
“咳咳。”謝景衣輕輕的咳了兩聲。
柴祐琛睜開眼睛來,“走了。這幾日我查到劉倉司曾經開過一家米糧鋪子,拿糧倉里的新米去賣,又轉手挪一些便宜的蟲米進來。當時的杭州知州乃是一個十分正直的人,他收到風聲之后,暗中調查。但不知道是誰,透露給了劉倉司知曉。”
“是李家拿了大筆的銀錢出來。后來,那米糧鋪子,便改放到了李氏一個遠方親族的名下。杭州知州并未查到任何有用的證據,加上他任期到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劉倉司在這個位置之后,那鋪子也跟著開到了杭州城來,現如今乃是杭州城第一大糧商。”
謝景衣恍然大悟,“我查到劉倉司在知縣任上出過問題,四處求財,而且同糧有關,倒是沒有想到,他如此的猖獗。”
柴祐琛點了點頭,“朝廷推行新法,但是劉倉司去年收了冬糧之后,便挪出來變賣,尚未來得及填補。但是如今青苗要放貸,他周轉不開,拿了李家許多錢財。這也就是為什么,姓李的老頭子鋌而走險,抓了你二姐來脅迫你。”
“原來如此,李家原本就被拿走了不少現銀,再被我一騙,更是雪上加霜,所以李老爺氣暈了,劉夫人李氏簡直快要瘋魔了。”謝景衣摸了摸下巴,快步的跟上了柴祐琛。
她之前就覺得古怪,李家好歹也是數代富裕,怎么可能眼皮子這樣淺,出了幾個新色兒,就做出這等不理智之事。
雖然說劉倉司的職位比較高,但是她阿爹好歹也是一州通判,也不是隨隨便便能夠得罪的。
柴祐琛又走了幾步,翻身上了馬,對著謝景衣伸出手來。
謝景衣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我都給你賺了多少錢了?你就不能大氣一點,也給我弄一匹馬?”
柴祐琛彎下來,伸手一撈,便將謝景衣撈到了自己身前,“太矮,跳不上馬,何必浪費?”
謝景衣覺得自己簡直兇猛氣短,她抬起手來,一個肘擊打到了柴祐琛的胸口上,卻感覺自己的手臂像是撞在了石頭上,都要骨裂了。
“你怎么跟一堵墻一樣?”謝景衣揉了揉自己的手肘。
柴祐琛輕輕的嗯了一聲,雖然他沒有笑,但是謝景衣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心中的愉悅。
“是你身后,永遠都不會倒的墻。”
謝景衣哂笑出聲,“明明上輩子就倒了,不光墻倒了,連房子都塌了。”
柴祐琛聲音一沉,“這輩子不會了。”
謝景衣感覺到后腦勺噴來的熱氣,不自在的往前挪了挪,“對了,李氏有可能害死了劉瑩瑩的生母,才嫁進李家做填房。”
“不足為奇。李家抓了你阿姐之后,我又去查了他們家,他們不是頭一次干這樣的事情了,通過這種方式,逼迫了不少小作坊出賣自己家祖傳的圖紙配方之類的東西。期間一共逼死了四人。”
謝景衣的手緊了緊,大陳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人,才會國弱民窮。
“在這里下”,柴祐琛說著,跳了下來,不等謝景衣回答,又是一個大手,將她撈了下來,放在了地上。
謝景衣拍了拍裙角上的土,“你讓我想起了我爹,我小時候,爹就是這樣抱我的。”
柴祐琛牽著馬的手一僵,心中復雜得難以言喻。
謝景衣果然是沒有心的人,若是旁人,早就含羞帶怯,發出雞鳴聲了。
她竟然說,他像她爹!爹!
前頭不遠,便是兩浙路最大的糧倉了,再往前去,馬蹄聲太響,容易讓人警覺,是以得將馬藏起來,然后兩人悄悄的潛過去。
謝景衣往前走了幾步,見柴祐琛磨磨蹭蹭的,不耐煩道,“快些。”
柴祐琛目光變得幽深,“知道了,乖女兒。”
說完,走了過來。
謝景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剛要破口罵他占人便宜不要臉,就聽到柴祐琛說道,“小心打更人,不要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