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里不帶一絲鄙夷:“大嫂,后山能去的地方早就被村里人摸遍了,別說人參靈芝,就是牛屎菇都得下雨后立馬去守著,不然就沒了。”
盛竹張了張口,又閉上了。
她聽明白了,古代生活條件本來就差,遇上災年賣兒賣女吃樹皮都是常有的事兒,別說靈芝和人參,就是大白菜也早就被人挖走了,哪里還輪得到她。
所以,山上除了不能吃的東西,什么都沒有。
哎,怎么人家穿越女都能靠山發財,輪到她竟連牛屎菇都沒份呢......盛竹十分泄氣,果然她不是穿越大神的親閨女啊。
沈溪一直默不作聲,這會兒忽然道:“不是的,后山有很多寶貝,大哥每次進山都會帶寶貝回來。”
寶貝?盛竹眼睛一亮。
她正要開口問,就聽沈崢大聲呵斥道:“四妹,別胡說!大哥怎么一樣,大哥是天生神力,這才能進深山打獵。深山里都是豺狼虎豹,平常人進去了就是一個死,連大哥那么厲害的人,都還時常帶著傷回來。這等危險的地方,你咋能慫恿大嫂去呢?”
沈溪瞬間紅了眼眶,抽泣道:“我,我沒有……”
她只是隨口提了一句,并不是存心哄盛竹進深山,但被沈崢這么一說,好像她想害死盛竹似的,心里頓時又委屈又害怕,生怕盛竹當了真,眼淚就嘩嘩流了下來。
盛竹忙將她瘦弱的身體摟進懷里,哄道:“四妹乖,不哭,啊?大嫂相信你。”
說著,一巴掌拍到了沈崢的后腦勺上,將沈崢拍了個踉蹌,“小三兒,說話過不過腦子的?快,給四妹道歉!”
沈崢捂著后腦勺一臉懵。
他說啥了?四妹為啥就哭了呢?
不對,關鍵是,這女人憑啥打他?她又不是他娘!
沈崢跳了起來,指著盛竹怒氣沖沖地道:“喂,丑女人,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話音未落,后腦勺又挨了一記,他嘶的一聲回頭,就看見親親二哥杵在他面前,瞇著眼不善地瞧他。
“三弟,怎么跟大嫂說話的?立刻,向大嫂和四妹道歉!”
沈崢:“……”
他到底做錯啥了?!
瞪著牛眼,他大聲嚷嚷道:“喂,你們不要太過分了,再拍我腦袋,我可還手啊!”
沈溪噗嗤一聲笑了。
她湊到盛竹耳邊,悄悄道:“三哥的樣子好傻。”
盛竹也笑了,同樣湊到她耳邊說悄悄話:“就是。你剛才還為了一個傻子的話哭鼻子呢,也是個小傻子。”
姑嫂兩個完全不管那邊氣得跟河豚似的沈崢,自顧自地說著話,小姑娘的臉色也由雨轉了晴。
沈崢轉身大步往外走,黑著臉嚷嚷道:“我去師父家了,懶得理你們!書上說的都是對的,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他師父是張木匠,張木匠手藝好,找他打家具的人很多,想跟他學手藝的人更多。但他挑來挑去,不知怎的挑中了沈崢,雖然不給工錢,但教徒弟還是挺用心的。
沈崢走后,盛竹想了想,還是打算上山一趟。
不親自去看看,她不死心。
沈硯見勸不住,只好細細叮囑了她一番,只能在外圍轉轉,千萬不能進深山,否則要是遇到了野獸,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他倒是想陪盛竹一起去,但兩人年齡相仿,大哥又不在家,還是少一塊兒往林子里鉆吧,免得招來閑話。
就這樣,盛竹出了家門,往后山走。
沈家的茅草屋位于青山坳的最東邊,距離后山是最近的,步行一刻鐘就到了。路上碰到了一些村里人,個個看著她的眼神都很古怪,指指點點,嘀嘀咕咕,盛竹隱約聽到了幾個詞,似乎是“好丑”“可惜”之類的。
她也不在意。
丑不是她的錯,出來嚇人更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但沒辦法,得先填飽肚子才有精力去考慮長相的問題。
進了山,果然像沈硯說的,什么人參靈芝,影子都不見一個,更別說彎腰就能揀兔子了,純屬扯淡。
繞著山走了半個多時辰,一無所獲,還累得像條狗。
盛竹扶著樹直喘氣,這個身體素質真是不行啊,不好看就不說了,走三步喘兩喘是什么鬼?看來得趕緊瘦身了,不然容易加重心臟負荷,對健康不利。
她扶著腰慢吞吞地下了山,垂頭喪氣地往家走。
到哪兒去掙那十兩銀子呢……
心里想著,腳下不停,經過半路上一個池塘時,她停下了腳步。
自從穿越過來后,盛竹還沒正式照過鏡子,并不是她不敢照,而是新房里空蕩蕩的,連塊玻璃都沒有。她腦海里所有關于自己外貌的印象都來自于原主的記憶,以及周圍人的冷嘲熱諷。
盛竹蹲下身往水邊探了探頭,透過平靜的水面,模模糊糊的,終于看到了自己的臉。
臉型不確定,因為太胖了,只能看到滿下巴的肥肉;眼睛不確定,因為只剩下一條縫了,看不出是雙眼皮還是單眼皮;鼻子和嘴巴倒是還算秀氣,然而被臉頰上那塊刺眼的紅斑一襯托,瞬間沒了存在感。
丑,簡直丑得不忍直視。
盛竹抽了抽嘴角,心里愧疚了一秒鐘。
這么嚇人的一張臉,也真虧了三小只面對她時還能吃得下那么一大碗蔥油拌面。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正要縮回頭,水面忽然蕩漾起細細的波紋,接著,一條筷子長的魚明晃晃地在她面前翻了肚皮。
盛竹:“……”這是什么神操作?
她條件反射地伸手將那條魚撈了上來。是一條草魚,嘴巴還在一張一合,魚鱗也很新鮮,不像是受傷或者中毒。
難道是被她丑暈的?
盛竹自嘲,古有西施浣紗沉魚,今有盛竹照水暈魚,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一氣之下,她隨手折了一根柳枝,從魚腮里穿過去,提著就回家了。
院子里,沈溪正在逗狗玩,見盛竹回來,馬上迎上來叫了一聲“大嫂”。盛竹將還在垂死掙扎的草魚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瞇瞇地道:“待會兒給你做蔥油魚片,想不想吃?”
沈溪咽下了口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用力點頭:“嗯,大嫂好厲害。”
說著轉身就往門口的菜園子跑,“我去拔蔥!”
那只皮毛暗淡,渾身沒有二兩肉的大黃狗也顛顛兒跟在她后面,寸步不離。
盛竹笑了笑,徑直提著魚進了灶屋,開始殺魚,一番開膛破肚之后,魚終于被處理干凈了。
她正準備把魚片了,沈硯突然走了進來。
他定定地看了盛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大嫂,祖母跟大伯母...腹瀉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