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聶家的男人女人們一夜未睡,都在商量著明日如何去凌家討個說法。
于氏一向心眼多,看了自家男人一眼,開口道:“爹,娘,那凌二郎畢竟有功名在身,明日咱們去為妹妹討公道,可千萬不能動手啊。”
聶二郎瞪了妻子一眼,“那聶家明擺著是欺我聶家無人,我定要給他兩拳,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于氏一聽急了,“二郎,你可不要胡來,萬一這一鬧,那凌家對咱家心存怨恨咋辦,我倒是不怕,只是咱們家的幾個孩子都在學堂讀書,要是因為這事波及到了孩子們,那可怎么辦啊。”
這話一出,聶家父子三個沖上頭的熱血一下子冷了下來。自古以來就有民不與官斗的說法,凌績鳴雖然是舉人,但依照大宴律法,舉人也是可以選官的,更不用提他還要去參加春闈,若是中進士當了官,聶家怎么斗得過凌家。
屋里的氣氛變得怪異起來,最后還是聶大娘打破了寧靜,她咬牙道:“不能輕易的算了,那凌二郎既然以后要做官,那這官夫人的位子合該我們顏娘來坐,只有顏娘當了官夫人,才能看顧娘家子侄。”
柳氏最先同意婆婆的意見,她的大兒子讀書不行,但小兒子聰明伶俐,要是有個官夫人姑姑,以后還能還能沾沾光。
于氏本就是人精,見大嫂都同意了,她怎么會落人后頭。聶家的男人們都聽女人的,于是第二日聶老爹和聶大娘帶著兒子兒媳去了小河村凌家。
凌績鳴天一亮就帶著和離書去了虞城縣,虞城縣的知縣是他未來的老丈人,衙門有人好辦事,不到半柱香時間,他就與顏娘解除了夫妻關系。
范玨見他辦事利落,高興的將人帶回了府里。
范瑾得知凌績鳴已經同顏娘和離,心里又得意又開心,以后總算不用看著那個丑女人霸占自己的男人了。
范府未來姑爺上門,范柳氏吩咐廚上多準備幾個菜,要留凌績鳴在府上吃飯。凌績鳴與心上人好幾日不見了,于是高興的留了下來。
只是兩人才說了不到幾句話,就聽到有人來報,說是外面來了個小姑娘自稱是凌三娘,特地從家里趕來找凌績鳴。
范瑾吩咐丫鬟將凌三娘請了進來。
“二哥,趕快回家吧,聶家那邊來人了,說是要給二嫂討個公道。”凌三娘見到親哥后,也不管旁邊的范瑾,只急急忙忙拉著他往外走。
凌績鳴看了范瑾一眼,一下子甩開凌三娘的手,呵斥道:“我同聶顏娘已經和離了,瑾兒才是你的二嫂。”
凌三娘不妨他會這么做,氣道:“你還沒娶她呢,她算我哪門子的二嫂。”
說完這話,她才看清旁邊還站著一個人,這個人恰好她認識,就是上次害得顏娘早產的女人。
“二哥,你到底回不回?”凌三娘不耐煩的問道。
凌績鳴剛要說話,就聽范瑾說:“二郎,你回去吧,別讓小妹久等。”
凌三娘把她的話當做耳邊風,眼睛只盯著凌績鳴不放。
凌績鳴無法,只得跟著妹妹往外走。
兄妹倆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聽到背后傳來一陣喊聲,回頭一看,原來是范瑾帶著丫鬟梅枝跟了過來。
“二郎,我不放心你的安危,讓我跟你一起去吧。”范瑾一副擔憂不已的樣子。
凌三娘皺了皺眉,不客氣道:“你是誰啊,憑什么摻和我們家的事。”還特意在我們家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范瑾被她懟了也不生氣,反而是梅枝欲為主子出頭,但被范瑾制止了。
凌績鳴斥責了妹妹幾句,又替她向范瑾賠罪,范瑾笑了笑,表示自己沒有把凌三娘的氣話放在心上。
等他們回到小河村的時候,聶家人和凌家人已經僵持了好幾個時辰,兩家都不肯讓步,若非有人勸說,恐怕早就打了起來。
凌家院子外面突然來了一輛馬車,大家都探著頭往外看,只見凌三娘最先從車里下來,接著就是凌績鳴。凌績鳴下車后,又朝著馬車伸了伸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扶著一個漂亮的年輕姑娘下了車。
村里人哪里見過如此漂亮的姑娘,頓時都很好奇這人是誰,又見她穿金戴銀,都認為她可能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溫氏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范瑾,得意的對聶大娘道:“哼,你知道我兒扶著下馬車的是誰嗎?那是虞城縣知縣范大人的女兒,告訴你,我兒馬上就要娶她進門了,你們家那丑八怪別想糾纏我兒。”
這話一出,圍觀的村民便議論紛紛起來。
“我的乖乖哎,怪不得那姑娘長得跟仙子似的,原來竟是縣老爺的千金啊。”
“這凌家的二郎攀上了縣老爺的女兒,看來是要發達了。”
“你懂個屁,凌二郎是舉人,要是再考中了進士,說不定比縣老爺還威風呢,到時候誰靠誰還不一定呢。”
“這聶家要是識趣的話,就不應該來鬧。”
聶大娘聽到周遭的議論聲后,心中惱意更甚,她看不慣溫氏那得意樣,語帶嘲諷的吆喝道:“我就說,為何平白無故將我女兒趕回娘家,原來是急著給人騰位子。看你著急的樣子,怕不是人肚子里已經揣了你們凌家的野種吧。”
這話說出來可比之前曝出范瑾的身份還要驚人,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將視線投在了范瑾的肚子上。
“我與范姑娘清清白白,若你再胡言亂語污蔑人,可別怪我不客氣。”凌績鳴見狀,氣急敗壞的同聶大娘爭論。
雖然他與范瑾早就成了好事,但他卻知道范瑾不可能再這個時候有孕,原因無他,只要他們歡好過,范瑾都會服用避子藥,所以她絕對不會懷孕。
聶大娘被他吼得一愣,自從凌績鳴與顏娘成親后,哪一次對自己不是恭敬有禮,像今天這樣呵斥還是頭一回,頓時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凌二郎,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老娘好歹也是你的長輩,你就是這么跟長輩說話的?”
凌績鳴剛要開口,被溫氏搶了先,“我呸,我兒子和你女兒已經和離了,你算他哪門子的長輩。我勸你啊,死了讓聶顏娘與我兒復合的心,早點給她找個婆家嫁了,免得留在家里丟人。”
溫氏仗著兒子和范瑾在,威風又得意,聶大娘恨不得抓爛她那張臉,但她終究還是忍住了,畢竟溫氏有個舉人兒子,又有縣老爺的千金撐腰。
于氏心眼多,她見婆婆吃了癟,連忙跑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聶大娘的眼神亮了。
她清了清嗓子,質問凌績鳴道:“你們凌家有權有勢,我們自認不如。但是,顏娘是你凌家三媒六聘娶回家的,你們連她娘家人都不知會一聲,說和離就和離,就算走遍天下也沒這個道理,大家說是不是?”
她話音剛落,便有人跟著附和。
凌績鳴臉色變了變,沉聲問道:“你們想要怎樣?”
聶大娘瞥了范瑾一眼,對凌績鳴說:“你的心思我明白,無非就是嫌棄顏娘長得不好看,配不上你的一表人才,既然如此,那就由我聶家出錢,買兩個美貌的丫鬟伺候你,只要你同顏娘好好過日子就成。”
“不行。”
“不許。”
凌績鳴與范瑾齊齊出聲反對。
范瑾臉上掛著怒氣,朝凌績鳴道:“若你答應了這村婦的條件,以后就別再來找我。”
凌績鳴連忙安撫她:“瑾兒放心,我只要你就夠了,別的女人我都懶得多看一眼。。”
雖然兩人說話時故意壓低了聲音,還是被聶大娘聽到了,她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喲喲喲,怎么,這就心疼上了,那我的顏娘呢,在你們家做牛做馬,還為你生了個女兒,如今被趕回娘家,除了我這個當娘的,還有誰心疼她?”
凌績鳴回過頭怒道:“我與聶氏已經和離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復合,你要是心疼她,當初就不應該把她生下來。”
“你…”聶大娘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不愧是讀書人,老娘說不過你,今天我就把話撂這兒了,你要是不給我交待,我就不走了。”
這時,聶老爹上前將老妻拉到自己身后,對凌老爹道:“親家,今天我們來凌家只想為顏娘討個公道,當初顏娘生成那副模樣,我們也沒臉讓你們家履行婚約,只想著時間久了,這事兒就這么算了。”
“誰知,凌家到底是還是重諾之家,你帶著女婿親自上門求娶,當時便知道顏娘樣貌不堪,卻還是應了這樁婚事。如今,女婿卻因此嫌棄顏娘并與她和離,親家理應給我們一個說法。”
不管是凌家還是聶家,溫氏和聶大娘在家里說一不二,但真正當家作主的還是男人們。凌老爹與聶老爹放任這各自的妻子吵鬧,引來了看笑話的人丟了兩家的臉面不說,還讓事情僵持著無法解決。
無論如何事情都要解決,凌老爹便驅散了看熱鬧的鄉親,將院門關了起來,內里只剩凌聶兩家人以及范瑾主仆。
凌老爹沉著臉問道:“聶老兄要怎樣才肯罷休?”
“眼下就有一個辦法,不知親家聽說過商戶人家兩頭大的說法沒有?”聶老爹摸了摸胡須,道:“顏娘是正妻,知縣千金也是正妻,日后女婿做了官,一個留在家里伺候舅姑,一個跟著他打理后宅,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
凌老爹聽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心里倒有些猶豫了,凌績鳴卻是不肯的,他不喜歡聶氏,不想跟她一輩子綁在一塊兒,而且他也不想因此委屈了范瑾。
范瑾早在聶老爹說她與聶氏兩頭大的時候就要發怒,但她記著這是凌家,才憋著怒火隱忍不發,好在凌績鳴沒有答應這樣的提議,不然她一定會讓這些泥腿子見識什么叫不自量力。
凌績鳴態度堅決,凌老爹也顧及著范瑾還在一旁看著,他不想得罪縣老爺,也就順著兒子的話回絕了。
見凌家不肯答應自己的提議,聶老爹大怒,要不是有人攔著,兩家人差點打起來。最終,有人請了里正過來,經過里正的調解,凌家將顏娘的嫁妝全數退回,還額外賠了五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