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關切問道:“你不喜歡跟林家兄妹一起玩嗎?”
曲慕歌搖頭解釋:“不是,明天就是中秋家宴了,家里事情多,我想留在家里幫您準備。”
顧夫人笑道:“家里這么多人,都快準備妥當了,你只管出去玩去。”
曲慕歌依然搖頭,但是建議道:“今天不想出去了,但聽說明天秦淮河邊有燈會,咱們到時候讓侯爺帶我們去看燈會吧?”
顧夫人有些猶豫,顧老爺目前的狀況,并不適合外出。如果不帶上顧老爺,讓外面人看到只有他們母子,不知道又要編出什么樣的謠言。
曲慕歌似是看透顧夫人的顧慮,補充道:“夫人請老爺回府過中秋,是為了讓大家都看到老爺還好好的,消除那些侯爺弒父的流言。既是這樣,就該去人多的地方讓大家瞧見……”
顧夫人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但又怕路上出什么意外,萬一顧老爺當眾說出什么不好聽的話怎么辦吶。
曲慕歌說:“或者跟侯爺商量一下,聽聽他的意思?”
顧夫人點頭,曲慕歌便跑去思齊院找顧南野去了。
顧南野正在思齊院里會客,聽說葉太玄來了,便讓徐保如帶她進來。
曲慕歌高興的進屋,冷不防看到屋里有陌生人,嚇了一跳。
坐在顧南野對面的男子穿著墨竹圓領袍,面容俊逸,乍一看去,跟顧南野有幾分相似。但他氣質溫潤,細看下來,跟顧夫人更神似。
曲慕歌心中尋思著,難不成這位也是顧南野的私生兄弟?
男子站起來,看著葉太玄問顧南野:“她就是慕北姑娘?真的好小。”
顧南野頷首,而后對曲慕歌說:“太玄,這是宋家七公子,天音閣主宋夕元。你的《二妃傳》就是交由他編成戲曲的。”
宋夕元方才與顧南野說事情時,正好說到《二妃傳》和葉太玄。
《二妃傳》的故事波瀾曲折,將恨意寫的深沉,愛意寫的纏綿,宋夕元以為作者是個久經世事的人,聽顧南野說葉太玄只有十三歲,特別驚訝。
顧南野還夸獎,說她最難得的一點是“知世故而不世故”,這不禁讓宋夕元對這個女孩兒特別好奇,所以不住的打量著曲慕歌。
曲慕歌也打量著宋夕元,心道,原來是顧夫人的侄兒,難怪有些相像。
曲慕歌給宋公子問好,宋夕元溫和的笑著說:“《二妃傳》今天下午試演,明天中秋節正式上映,慕北姑娘務必要來看看”。
曲慕歌轉而對顧南野:“我正好要跟侯爺商量中秋夜出游的事。侯爺,您明天晚上能帶老爺、夫人一起去看《二妃傳》嗎?聽說河邊還有花燈,中秋舉家出行,美事一樁。”
聞言,顧南野臉色沉了下來。
宋元夕比較清楚顧家父子的關系,以為小姑娘不懂事惹顧南野生氣了,連忙打圓場說:“天氣燥熱,顧老爺身體不便,恐怕不妥。”
曲慕歌卻堅持說:“顧老爺身上的燙傷想必早就好了,哪有什么不便?他被禁足在莊子上數月,心中肯定積怨頗深,是時候該出門散散心了。”
宋夕元沒想到小姑娘這么不怕死,敢跟顧南野對著來。
顧南野面色十分不好的揮了揮手,對宋夕元說:“你先去忙吧。”
宋夕元著急道:“慕北姑娘年紀小,你別嚇到小孩子……”
顧南野陰沉沉盯了他一眼,宋夕元立刻閉嘴,轉身就出去了。
“你想做什么?”顧南野聽出曲慕歌話中有話,但他不明白她要把顧老爺帶出門有什么目的。
曲慕歌說:“我聽說蘭娘又在暖香閣接客了。”
她突然說了句不著邊的話。
顧南野皺眉問:“你去暖香閣了?”
曲慕歌稍有些心虛的說:“我就在門口看了眼,找個丫鬟問了幾句話……”
顧南野聲音嚴厲的問道:“那娼婦如何,跟你沒半點關系,你去那種地方打聽她干什么?”
曲慕歌將自己心里盤算了幾天的主意說出來:“顧老爺要是知道蘭娘把女兒賣了,還這么快就找了別的男人,定然會生氣。他一生氣就容易沖動,上次因為煙娘的死,他能拿匕首刺夫人,這次誰知道他會怎么對蘭娘?明日中秋夜出游正是好時機,趁著人多在秦淮河邊稍作安排,說不定顧老爺就會沖動行兇,到時候由官府出面處決他,就可以拔出侯爺的心頭刺了……”
好厲害的主意,兵不血刃,幾句話便安排了兩條性命!
“啪”的一聲巨響,顧南野把茶盞摔碎在了曲慕歌面前。
曲慕歌嚇得連連后退,面色蒼白如紙。
“葉太玄!”顧南野森然質問:“誰教會你這些陰謀詭計?我顧家如何與你有何關系?我顧南野與你又有什么關系?”
他真的憤怒了。
葉桃花前世不管受了多少人的欺凌,都未生過害人的心思。
他一直很慶幸重生的她還葆有一份純真和善意,沒有被這骯臟的世人所污染。
他還夸她知世故而不世故……
可是她現在竟然跟他說出這些陰謀算計,更可恨的是,她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替他消除心間刺!
這世間有他顧南野一只魔就夠了,若他拼命守護的這些人也都變的不擇手段,他所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曲慕歌背靠著墻瑟瑟發抖。
縱然顧南野平日一向陰沉嚴肅,但真正憤怒的顧南野卻如一只要吃人的兇獸,仿佛下一刻就會要人性命。
曲慕歌嚇的哭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我……我只是覺得……”
顧南野不待她說話,就一掌打到她耳邊的墻上,俯視著她說道:“你覺得如何?你覺得你是為我好?你覺得你主意很妙?還是你覺得我該夸獎稱贊你?”
曲慕歌雙手捏成拳放在嘴邊,克制著自己的哭聲。
“我只是覺得命運對你太不公平了……我想跟你一起分擔……我不想看你一個人……孤軍奮戰……”
顧南野沉默了好一陣,看著不斷抽噎的小姑娘,他終是嘆了一口氣。
滾燙的大手將小姑娘的下巴抬起,兩人對視著,顧南野認真的說道:“前世的命運或許對你我都不公,但是我們有個重新再來的機會,這已是最大的幸運。可你我不同,我生在阿鼻地獄,雙手注定沾血,你明明可以干干凈凈的過一生,就不該碰這些事。”
曲慕歌倔強的看著他說:“你我沒有什么不同,沒有誰生來就該去做那些臟事,也沒有誰生來就該圣潔高貴,我們都是為了保護自己所珍惜的東西……”
顧南野明顯一怔。
小姑娘是說……她要保護他嗎?